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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臣 (宇十六)


  旁边有人笑道:“老杨头,你这马也敢开口二十两,除了骨头卖马肉都刮不出几十斤。公子,您还是瞧瞧我这匹吧,温驯有力,价钱好商量。”
  老杨头苦着脸在一旁骂道:“我算是倒了血霉了,养了个活祖宗。光会吃不干活,公子爷,要不十五两您牵回去,实在不行十二两也行啊。”
  老王识马,一看这马虽然瘦弱,但耳如竹、眼如鸟,马额突出,是好马之相,悄悄地拉了拉江安义的衣服,示意他买下来。江安义原本看这马可怜,得到老王的示意,二话不说,甩给老杨头十二两银子,解下缰绳,从棚内牵出马。
  离开马棚,老王兴奋地道:“江公子,这马是北漠的战马,咱们大郑出的青州马和楚州马都没有这么高大。别看这马骨瘦如柴,那个卖马的不知道侍弄,糟蹋了这匹好马。这马不能光喂草料、麦麸,还得喂炒熟的黄豆、鸡蛋保持体力。”
  江安义暗中咋舌,普通人家饭都吃不饱,哪舍得用黄豆、鸡蛋喂马,每天还要二斗饲料,赶上养两三个壮汉了。江安义暗自苦笑,冲动了,既然买了就先凑合着养吧,实在不行再卖了。
  那马浑身颤抖着,眼神中却流露着倔强,江安义替它拂去蝇虫,伸手打理着它虬结的鬃毛,那马发出一丝低微的嘶鸣,豆大的泪珠从马目中滚落。为了这匹马江安义在郭家住了三天,通过老王细心地照料,马病有了好转,洗涮过后的皮毛泛出黝黑的光泽,虽然还是瘦骨嶙峋,但马目之中有了神采。
  看到哥哥买了一匹马,江安勇跃跃欲试,江安义骂道:“这马还病着呢,等恢复了自然会让你骑,对了,你会骑马吗?”
  妍儿在一旁看新奇,见马色黝黑,又瘦又弱,撇了撇嘴道:“这马真丑,就跟灶里的木炭一样,干脆叫他木炭好了。”
  丑木炭在精心的照料下很快恢复了神骏,连妍儿都时不时拔些青草喂它,江安勇巴不得一天到晚和木炭呆在一起。江安义没有冒然地骑马,他听郭怀理说过老王曾是军中骑卒,于是再次请了老王出山指点骑术。
  六月到了,“平山竹艺”开张了。有冯刺史无形的宣传做基础,竹扇的销路十分好,短短七天,第一批一千把竹扇以每把一两银子的价格销售一空,整个文平府,但凡读书的人,如果手上不拿把折扇轻摇,在扇上写上几句自己的得意之作,都不好意思出门。
  竹扇的热销连带着其他竹制品也销路良好,平山竹艺店门前挤满了前来订货的各州商人,有些头脑灵光的居然顺藤摸瓜找到了新齐县,直接找郭掌柜商量采购的事。
  三舅来过一趟,听说折折扇的手艺仅卖了二百两,直感叹卖贱了,以现在火爆的行情,至少能卖五百两,郭掌柜不愧是“老狐狸”,有眼力。江安义不关心折扇的销售情况,在他看来,家人只要能过得好就行了,至于钱多钱少都一样,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泽昌书院,已经从同窗那里找听了不少关于书院的消息。同窗听说江安义要去泽昌书院求学,一个个露出羡慕的神色,只有郭胖子说了句“自讨苦吃。”
  新建的宅子一天天见得变化,看样子六月底就能完工,江安义决定等进了新屋,自己就要动身前往泽昌书院,正好赶上书院七月中旬的招收新生。
  六月天,闷热不堪,晚来时分下了场雨,一家人都睡得香甜。迷迷糊糊中江安义被木炭的嘶鸣声惊醒,自打练了妖魔那套宁心静气的功法后,江安义觉得气力增加了不少,而且耳聪目明,反应敏捷。
  院中似乎有脚步声,江安义一惊,将安勇往床里面推了推,起身下床开门。院中急促的脚步声向外跑去,不好有贼。没有月亮,外面漆黑一团,江安义返身取来油灯,借着油灯昏暗的亮光,院中的湿地上留着些零乱的脚印。
  “义儿?怎么了?”
  “娘,没事,一只飞鸟惊到了木炭,你快睡吧。”江安义不想惊动娘,掩饰道。
  来到木炭身旁,江安义拍拍马脖,往马槽内添了把草。木炭轻轻打着响鼻,亲呢地用舌头舔江安义的手。真是匹好马,如果不是木炭示警,今夜恐怕要出事。
  江安义用竹帚将院中的足印扫去,回到屋中思量会是谁?是贼人觊觎自家的财物吗?平山镇民风纯朴,不说夜不闭户,但也从未发生过偷鸡摸狗的事情,莫非是侯七?
  一想到侯七,江安义再也睡不着,一直坐在桌边等到天亮,吃过早饭,江安义就进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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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以恶治恶
  落日余晖里,江安义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家。整整一天,江安义都在探听关于侯七的消息,结果令人不安。家中很安静,娘应该带着妍儿在新宅那边,安勇不知又野到哪去了。
  江安义沿着小道登上竹山,竹林的清凉带走了烦躁疲惫,“沙沙”的竹音舒缓着紧绷的神经,斜阳里自家茅屋安静温馨。新宅里,娘牵着妍儿的手四处巡看,妍儿不安分地蹦跳着;不远处,安勇挥舞着他的竹剑,带着一群“士兵”正在打仗,一切都如梦般美好。
  面对晚霞,江安义微笑着,手中的竹叶被揉成碎沫。和煦的笑容被斜阳拉成弯弯的弧角,变成了狞笑。这一次,江安义主动释放出了心中的魔鬼。
  侯七挨了板子被开革出门,在马八和衙门旧同事的帮助下开了间赌馆,靠着赌场抽红和放高利贷过活。因为有马八等人的势力罩着,不过一个月,就捞到了近千两银子,赌场还网罗了一批喽啰。
  想起江安义,侯七便咬牙切齿,不过现在的江家不是他能轻易能惹的。明面上不行,于是侯七暗地里派人潜入江家,意图不轨,不料被马惊扰功败垂成。
  侯七和马八碰了一杯,恨恨地道:“兄弟,别看现在的日子过得不错,但哥哥我不开心,想起那姓江的小子,心里就像扎了根刺,难受。”
  马八嗞了一口酒,挑起块大肥肉塞入嘴中,嚼得满嘴流油,用衣袖擦了擦,嘿嘿地笑道:“侯哥,别急,听说那小子想到外地读书,等过段时间咱们再想办法对付他,咱们要对付人还不是有的是办法。”
  灯光下,江安义坐在桌旁,盘算着打探来的消息,最后将目光落在刘四麻子身上。
  刘四麻子是南城那块的混混,也开了间赌场,侯七的赌场就开在他不远,两人生了龌龊。拉生意、抢客人、暗下钩子什么阴损的招都往对方身上使,结果侯七花钱请高手整趴下了刘四麻子的赌场。刘四麻子气不过,纠集了一帮弟兄想教训侯七,不料马八带着衙役正等着,一股脑全部网进了牢房。又挨板子又罚钱,好不容易出了监,结果老婆卖了房子跟人跑了。没了钱,手下的弟兄不再听话,只落得个城隍庙里栖身,每天在大街上流浪敲诈、吃霸王餐讨活。
  第二天一早,江安义和娘打过招呼,说去郭家住几天,江黄氏以为建新宅吵闹,没有多想就答应了。江安义进了城,没有去郭家,而是找了间客栈住下,坐在屋内等天黑。
  晚上,刘四麻子尾随着以前的几个朋友到酒店,等酒菜上桌后闯了进去,不容分说坐下就吃,大家也不好赶他,只得留他一起吃喝。酒足饭饱后,刘四麻子将桌上的剩菜包好,这才摇摇晃晃地回到他住的地方。
  城北城隍庙,早已年久失修荒废了,里面的塑像阴森怕人,一到晚上少有人行。时间快到亥时,天上乌云遮住月光,城隍庙前一片漆黑,庙门早丢了,远远望去,黑乎乎像一只怪兽张着大口择人而噬。
  来到门前尿急,刘四麻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站在庙门旁放水。正畅快时,突听庙内有个低沉的声音道:“刘四麻子?”
  刘四麻子吓得魂飞天外,顾不上地上的尿水,趴下连连磕头,口中惨叫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小的不是有意冲撞,明天一定买猪头上供,爷爷饶命啊。”
  庙内暗处,江安义哭笑不得,他原想找刘四麻子谈谈对付侯七的事,没想到被误会成了城隍爷。
  江安义灵机一动,索性沉着声继续道:“刘四麻子,你罪大恶极,本官今夜要拿你回地府,见你尚有悔改之心,也罢,就饶你一命。不过,地府里的名额不能少了,要一命抵一命。”
  刘四麻子牙齿“格格”直响,浑身抖成一团,只听城隍爷继续道:“你去找侯七抵命,杀了他你便得活,记住,三天之内做不到,那就是你的死期。”
  悄然离开城隍庙,江安义来到僻静处,擦去脸上的黑锅灰,脱去黑衫,撕下粘的假胡须,胡须是小摊上买的演戏用的道具,至于乔装改扮的法子,是江安义从记忆中学到的。
  第二天,江安义回了家。第三天,郭怀理来了,一阵欢闹后,郭怀理拉着江安义进了房,神神叨叨地道:“你知不知道,侯七被刘四麻子杀了?”
  江安义心中一喜,脸上露着惊诧的神情问道:“怎么回事?”
  “前天,刘四麻子来到侯七的赌场,恰巧遇到侯七在,刘四麻子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刀子连捅了侯七五刀,侯七当场就死了。刘四麻子被抓住后,说是城隍爷让他干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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