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人。
就仿佛一个景点一般,整个县衙空空荡荡,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
他们一头雾水地走进县衙,一头雾水地离开县衙,站在县衙门外,一个个开始怀疑人生。
这座建筑,别人说它是县衙,看上去也是县衙,门上也刻着“遂昌县衙”几个字,但它似乎并没有起到县衙的作用。
那么,遂昌县令呢,县丞呢,各级胥吏呢?
“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衡问出这句话。
他有些懵,一时间没了方向。
沉思好一会儿,楚芒开口了:“那就再城里转转吧,我很好奇,城里这些人都去哪了。”
……
他们很快就不好奇了。
遂昌的木器工坊并没有隐藏起来,只不过他们第一次来,没人指点的情况下,很少会走到城墙边上来。
没有门牌匾额,就是一个巨大的院子,大概有两个遂昌驿那么大。
不停有晒干的木头拉近院子,隔一阵就会有做好的木器拉出院子。
敲击声、锯木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像这样的院子,总共有五处。
“如兴业号一般的商号,遂昌城总共有五家。”
虽然没有进院子里面,只是在门外观察,但能看到往来劳工,男女老少都有。
很明显,遂昌城空无一人的源头就在此处,就在这木器工坊里!
做工没什么。
因为粮食属于生存必需品,所以如果收入相近,绝大多数百姓都会选择种地。
选择做工通常是因为做工的收入比单纯种地要高不少。
让陈衡等人无法接受的有两点,
第一个就是送他们来的那个车夫所说,做工的没有工钱。
第二个则是能看到不论老人小孩,不论男的女的,只要能干活,都能在木器工坊看到!
而且他们在城里转了半天,愣是没看到学堂书院!
这五家商号,毁掉的是遂昌县的未来!
“都是为了钱财。”
走在回驿馆的路上,楚芒不由叹息。
“钱都是他们的,与百姓无关。”另有一人耻笑道。
“工商发展,迟早的事。”陈衡开口道,“工人的工钱都是成本,成本越低,利润越高,工厂主自然想越省越好。”
正说着,陈衡突然闭嘴扭头侧耳倾听:“什么声音?”
楚芒等人也皱着眉仔细辨认。
“有人来了!“
很快,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队五十余人的民兵快步朝此处赶来。
“封了!”领头的民兵高喊一声,迅速越过陈衡等人,带队往城墙边上的工坊走去。
民兵们纪律不佳,脚步不齐整,但一个个手拿器械,显得杀气腾腾。
陈衡等人就站在街边旁观了这次查封工坊的全过程。
除了一开始在门口有些小冲突,整个过程十分顺利。
但查封后被赶出来的工人们依然叫陈衡他们震惊不已。
好巧不巧,他们眼前的这个工坊正好是兴业号!
从兴业号出来的工人总共有五六百人,其中女人和小孩占了七成!
而且这些人,一个个面如菜色,衣不蔽体,在寒风中挤在一起缩成一团。
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甚至于,绝大多数人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只是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些人跑前跑后。
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热情,看不到希望,
这就是木器工坊的工人,吃不饱穿不暖,甚至工钱都被抵掉了!
……
兴国五年结束之前,爆出的最大新闻是处州遂昌县的奴隶事件。
据说这件事是中书令的长子查出来的,不用多猜,肯定压出不住。
被本地豪强挤兑到失去存在感的县令直接流放琼州,邻县主贰官罚俸两年,处州刺史张泽琼免职。
第七百五十六章 一朝风卷平波起(一)
雕宫静龙漏,绮阁宴公侯。珠帘烛焰动,绣柱月光浮。
兴国十年秋七月。
洛阳城内一片肃然。
前几日刚发生一起叛乱。
南城近卫司杜延进阴谋袭击出巡回城的尚书令,虽然事泄伏诛,但是据说内间案从杜延进家里搜出一封信。
不是几十封,也不是几封,只有一封。
这个数字,无疑让这个消息变得更加真实。
所有人都在猜测,是不是杜延进疏忽之下忘了销毁这一封信,这才被内间案发现。
或是心中好奇,或是惴惴不安,无数人在关心同一件事:这封信是谁写的?
“我是看不到了。”
魏仁浦躺在床上,神情恍惚。
他的弟子陈孚,以及留在身边侍奉的幼子魏咸信立在床前,默然垂首。
陈佑坐在一旁,脸色有些沉重,勉强挤出笑容,握着魏仁浦的手宽慰道:“日子还长。”
魏仁浦闻言扯开嘴角:“吾知天命矣。”
说完这句话,他喘息一阵,扭头看向陈孚魏咸信:“小儿辈出去。”
两人没有马上出去,而是扭头看向陈佑,见陈佑摆手示意,他们才快步离开。
啪嗒一声,房门关上。
魏仁浦被陈佑握着的手突然用力反抓住陈佑:“吾家生死,皆在公身!”
陈佑瞅着魏仁浦苍白的脸,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魏仁浦却不管这些,艰难地喘着气试图劝说陈佑:“天子几以公为曹氏,天子一日亲政,吾等皆为乱臣!”
他都说到这种地步,陈佑不得不给出一个正面回应:“天下将乱,民心不在我。”
魏仁浦嘴唇战栗:“若……公退……必……无生路……”
“我明白。”陈佑脸上现出自信的神色,“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旁人施舍的。”
听到这话,魏仁浦明白陈佑不是那等看不清形势的人,当即稍稍放心,松开手强笑道:“仁浦,恭祝将明公……”
最后几个字低不可闻,陈佑拍拍魏仁浦的手,道一声好好养病,便起身离开。
走出病房,陈佑拍拍等在门口的魏咸信肩膀:“好生照料你家大人。”
……
兴国十年,天子赵德昭二十一岁,首相陈佑进为尚书令也有三年。
自天子册立宋氏女为皇后以来,在两府有意无意的安排下,卢、宋两家外戚斗争不断,两府也因皇室内部撕裂而得以继续压制已经成年的皇帝。
问题出在兴国六年。
兴国五年年底爆发的遂昌奴工案因为直接导致一名刺史被罢免、数十位官员遭惩处而传扬天下。
这起案件惊醒了天下豪富,他们突然发现原来不是必须要机器才能做到规模化、流水化生产,同时在研究遂昌案的时候,看到了金钱控制权力的可能性。
可恨的是陈、卢、钟几家大商行打压异己,官营商行更因官方背景肆意压价,导致那些有心报效天子回馈乡里的士绅商贾有心无力。
到兴国六年,各家商贾开始示好两府宰执,也有商贾依附宋氏想要从卢氏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不巧的是,就在这一年,卢璟病故。
卢璟不是宰相,他去世之后,卢家后辈都得守孝,尤其是卢孟达和卢仲彦兄弟,按制需要丁忧二十一个月。
天子和宋氏想打击卢氏外戚,依附于宰执的商贾们想瓜分丰收商行。
天心民意一同使力,卢氏兄弟没能夺情,老老实实丁忧守孝。
其后天子欲提拔宋延渥,陈佑依然能够压制宋氏外戚,但是已经有官员眼红陈氏门下商行,一帮子人想要趁机掀翻首相。
争斗了差不多半年,简弘彦罢相出为刺史,宋延渥被贬出京。
再之后陈佑进为尚书令,加文明殿大学士,一人身兼中书令、尚书令,直接把两省印留在身边。
也就是从这时候起,宫府之争逐渐浮出水面。
而陈佑在兴国八年遭遇刺杀之后,就再也没有单独见过天子,即便参加朝会,也有亲信提前安排好护卫。
至于天子,从来不离皇宫,更是多次清洗内廷,唯恐竖宦宫人与外臣勾结。
师徒提防至此,着实叫人唏嘘不已。
天子基本上隔几个月就会尝试打压陈佑,然后被陈佑按回去,之后内廷就会有变动——可能是天子主动调整,也可能是被迫撤换。
接下来天子就会安稳几个月,等待下一次机会。
如此循环往复,天子和陈佑都开始厌烦。
现在魏仁浦病重,相位即将有缺,上上下下都心思浮动,洛阳城内躁动不安。
陈佑带着儿子回府,一盏茶没喝完,沈义伦就跑过来了。
现在各家宰相门口基本上见不到排队候见的官员,沈义伦的马车十分顺畅的直达陈府正门,下车后被门房恭敬地迎入门内。
“顺仪来了?坐。”
陈佑十分亲和,沈义伦却不敢失礼:“义伦见过相公。”
郑重一礼,他才依言坐下。
陈佑轻敲茶盏盖,出声问道:“顺仪来我这边,是为何事?”
沈义伦连忙道:“回相公,义伦是为杜逆而来。”
所谓“杜逆”,杜延进是也。
陈佑闻言,眉头微挑,倏尔笑道:“怎么,顺仪也开始查案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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