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叫山长吁一口气,“飞、云、天、仓,你们四个,跟我再去闯一回索桥……”七庆一听,便问,“队长,那我做啥?”陈叫山说,“你跟着三旺他们吧!”七庆又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队长,我想跟着你……”陈叫山便点点头……
“好,大家分头行动吧!”陈叫山站起身来,“记住,不管啥情况,天亮前,我们在这洞里集合……”
三旺一伙人,依照陈叫山的吩咐,将马铃摘了,马蹄子裹了布,将铁器家伙拿在了手里,赶着车马,从隧洞东口出发了。陈叫山领着满仓、七庆和饶家三兄弟,出了西口,猫着腰,贴着一侧岩壁,手里拎着铁家伙,轻手轻脚,朝索桥摸去……
到了索桥附近,六个人全都趴在路上,一点点地朝桥头爬过去,陈叫山见距离差不多了,便对满仓他们说,“我再到桥上去看看……你们几个,就趴这里别动,一面观察对岸的情况,一面要留意隧洞那边的情况……记住,不管是对岸开枪,还是隧洞那边来了人,都先别慌,不要起身,静静趴着别动,等我命令再行事……”河里水声太大,陈叫山怕他们听不清楚,又吩咐了一遍……
“队长,桥上危险,要么……我跟你上去吧?”鹏天爬过来,悄声对陈叫山说,一连说两遍,陈叫山才听清楚,便回答说,“你趴这儿就行了,桥估计有问题,人上多了易出事儿……”
陈叫山摸摸裤腰里的盒子炮,又摸摸腿弯处别着的短刀,慢慢朝索桥爬去……
尽管夜很黑,但索桥上铺着的木板,在夜色中,还是呈现出一种白,夜越黑,反倒衬得木板越白。陈叫山穿着的卫队衣裤,是一身黑,倘若爬到木板上去,一片白衬一道黑,一定十分显眼……
对岸持枪的人,究竟有几个?隐藏在什么区域?总共有多少枪?是什么枪?现在,这些人是睡觉了,还是昼夜看守?他们有什么特别的信号警示方式?外围埋伏有多少援兵?天黑前,宝子贸然上桥,已算打草惊蛇,暴露了行踪,他们为此,会不会加强警戒……
这林林总总的问题,陈叫山一概不知……
为了安全起见,陈叫山决定从索桥底部爬行……
陈叫山先慢慢探下身子,摸到了桥桩,双腿将桥桩缠紧,腰上暗暗发力,用手一推,上身便似一条鞭子,抽扫过去,贴在了索桥桥底……
满仓他们五人,静静趴在桥头一侧,鹏飞给他们各自分了工——满仓和七庆负责看着队长,看队长会不会随时发生危险;鹏云负责盯着对岸,看对岸会不会有异常情况;鹏天负责看着隧洞方向,观察那边会不会有人包抄过来;而鹏飞自己,则全面观察,队长、对岸、隧洞,全部留意,随时准备做出反应……
满仓和七庆,得了命令,眼睛像锥子一般,紧紧盯着陈叫山……他们原本认为,陈叫山肯定从桥面上爬行,却忽然看见陈叫山身子朝桥桩探下去,忽地就没人了,看不见了,当下一惊……七庆用拳头砸了一下地,大声说,“队长掉河里了……”满仓急得去捂七庆的嘴巴,一是怕七庆声音大,带来危险,二是觉得以队长的身手,不可能平白无故掉下河去,但七庆的话,听起来终究不吉利,晦气……鹏飞便拍拍七庆的脑袋,小声说,“没事儿,队长肯定是在桥底下呢……”
陈叫山像一只壁虎,紧紧贴在桥底,脚尖朝内朝外,分别从两侧合夹用力,扣住大铁链,膝盖轻轻弯曲,推送身体前移……十指则紧紧抠在桥面木板的缝隙里,一下,一下地转换……有的木板缝隙大一些,抠进去以后,为防止万一,需要两手一个正抠,一个反抠;有的木板缝隙则太小太窄,手指根本无法抠进去,便要腰腹用力,稳住身子,去抠下一个缝隙……
尽管陈叫山运用十二秘辛拳的身法,动作一再地轻柔,但桥面还是微微晃动了起来……这时,一阵夜风吹来,桥身抖晃得更厉害了些……于陈叫山而言,有风来,可以掩饰了自己爬行带来的晃动,但同时,风吹桥动,为自己的身体平衡,整体发力,也带来更大的挑战……
由于倒着爬行,禾巧亲手戴在陈叫山脖子上的那只玉佛,便斜斜耷吊了出来,架在陈叫山耳朵上,冰冰凉凉,像一只手臂,一根手指,轻轻柔柔地抚摸着陈叫山……陈叫山忽地就想起了戴上玉佛的那个晚上,想到了禾巧拖着崴伤的脚,跪梯而上龙王庙的情境……陈叫山腾出一只手,将玉佛抓起,咬在了嘴里,这一刻,他似乎担心玉佛会掉进了河里,或者,玉佛化为了一阵轻烟,倏然便消失了似的……
一点点,一寸寸,陈叫山逐渐爬到了索桥中部,在一次探身换手之际,忽然——陈叫山猛然发现,中部的几节铁链,明显比之前的铁链,要细好多……陈叫山咬着玉佛,用鼻子轻吸了一口气,担心自己判断有误,便运用十二秘辛拳“申巧拳”之一招“循藤摘桃”,猛然松开右手,双脚在空中一钩一回,胯部斜斜一拱,右手飞速转抓,在桥底形成一个“大”字,左手右手,分抓着两端铁链,各自抚摸,对比,的确粗细有别……
陈叫山换回之前的身形,继续向前爬行,额头抵在铁链上,紧紧贴着桥面,一寸寸前移……猛然间,陈叫山又发现了异常——连着好几环铁链,上面居然有深深的凹槽,深度过半,手指一捻,铁链上有锈粉,而凹槽内明光泛亮,显然是刚刚被人以锉刀锉过的……
陈叫山努力向前倾着身子,避开那几环锉刀锉过的铁链,身子向前移动的一瞬间里,见个别几环铁链上的凹槽,几乎要将铁链刻断,仅仅倚连的,不过是一点点薄皮而已了……
好阴毒的计策啊!
陈叫山心中暗暗恨骂着,刚将一条腿弯曲,准备换节前移,忽然一瞥眼,见对岸的丛林里,居然亮起了一点淡淡火光……
第九十五章惊险
对岸的火光,微弱得很,自桥底看过去,莹莹的,一星点儿……
陈叫山将腰尽量朝上拱,使肚皮紧紧贴于木板上,右肩暗暗使力,整个身子朝桥底右侧靠了靠,最大限度隐藏,但脖子翻卷上来,脑袋卡在两个桥栏之间的空隙处,借助桥栏的遮挡,静静观察对岸的情况……
对岸火光,灭了,周遭又一暗……
陈叫山诧异间,火光复又亮起,晃闪着,逐渐变大了,愈来愈大……陈叫山判断出:对岸可能是在点火取暖,起先那一星点儿火光,大许是洋火吧!
火光渐旺,终至熊熊飘摆起来……陈叫山屏着呼吸,将眼睛使劲闭了一下,再又睁开,逐渐适应了这种“周遭暗黑,局部光亮,草木掩映”的观察方式,努力去看,见对岸有人影在火光前走来走去,但受角度所限,及火堆被风吹摇的晃闪,终无法看清究竟有几人……
对岸的火光,也引起了鹏飞一伙人的注意,鹏云负责盯着对岸,在他第一时间看见火光时,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差点蹦了起来,但转瞬冷静,想起陈叫山说过的话,“……都先别慌,不要起身,静静趴着别动……”便轻轻拽了一下鹏飞……于是,五个人全都看向了对岸。
“对岸在搞啥?咱队长呢?”七庆悄悄地问,大家都在静静观察,河水声大,七庆声小,没人接七庆的话,七庆也不再问,两手撑撑地,使身子稍稍起来一些,感觉夜气潮湿,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胸膛上,冷冷的,像趴在一块冰上……
陈叫山贴在桥底,停留片刻,仍旧无法看清楚,对岸究竟有多少人,到底有多少枪,便轻轻地前移,准备上到对岸去……
离对岸桥桩约有一丈多远时,陈叫山估摸距离差不多了,运用“腾身法”,便可以跃过去,便两腿一开,脚尖在桥栏上轻轻一戳,双肩一夹,以腰为轴,腾身朝桥桩跃去……
在空中腾跃,黑咕隆咚的,陈叫山的手臂快要触到桥桩一刹那,猛然一惊——这边的桥桩上,自下而上,自右向左,全都牵系着许多的细绳,呈“之”字和“八”字形布列,估计是某种信号提示机关……陈叫山暗叫一声糟糕,欲取开手去,但左手的小指头,还是微微地撩动了一下细绳……同时,陈叫山的腾跃方向,为此一变,两手不敢去触碰桥桩四周,身子便疾速地下坠……
桥桩之下,恰是一面刀切斧削的岩壁,直上直下,在下坠途中,陈叫山运用“巳柔拳”之“草径取势”,身体舒展如蛇,通过脊椎的扭动,减缓下坠的速度,并以手臂在岩壁上抚去,试图寻到可以抓手的缝隙,但岩壁浑然一块,且经年累月受水溅湿浸,滑滑溜溜,青苔附着,根本抓不住……
脚下便是滔滔虚水河,水湾回旋过来,受一块巨石的阻隔,水浪跳溅起来,打湿了陈叫山的裤腿……眼见自己要跌入河中,陈叫山在河底那块三棱巨石上,点了一脚,再次腾跃起身,直窜向上,在空中倒翻团卷,趁势从腿弯处抽出短刀,横平刀身,朝桥桩下的岩壁细缝里,猛然刺入,刀身晃了两晃,陈叫山膝盖一收,单脚踩在下部一块凸起的石包上,使得身体如一条藤蔓,挂在了光溜溜的岩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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