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能谅无奈地笑笑:“不动脑筋,就算是老相好,也不可能送这里来呀。从我受伤到现在,只有你和你那朋友老杨知道我在这医院,我又没机会给别人通风报信。”
“难道是老杨?”秦允蓓打开信封一看,是五百块钱,更加困惑了,“他送这干嘛?我又不缺钱。再说他为什么不自己送进来?”
郑能谅问护士:“那人长什么样?”
“方脸,皮肤挺白,个头跟她差不多高。”护士冲秦允蓓比划道。
是祝班长!郑能谅猛地挺直身子,挪到床边,一边找鞋子一边问护士:“他人呐?在哪给你的?”
“慢点,哎哟你慢点,”秦允蓓忙扶住他,把鞋子踢到他脚下,“真是老相好啊?这么兴奋。”
郑能谅趿拉着鞋子快步跑到走廊里左右张望,却听护士在身后说:“人早走啦,他特地嘱咐我等二十分钟再给你送过来的。”
秦允蓓又推理起来:“肯定是看我在,不想让我发现,很聪明哦。”
“你在瞎想什么呢,是个男的!他朋友打伤了我,他来道歉的。”郑能谅心里只想着尽快找到祝班长,好帮他捉住杀害他前女友的凶手,一听到秦允蓓无边际的胡思乱想,嘴上不由自主吐出了真相。
秦允蓓就跟触了电门似的叫起来:“啊?!刚才不是说摔去的吗?我说怎么会摔得这么厉害!这人叫什么?打你的那个混蛋在哪里?!我报警去!”边说边掏出了手机。
“不能报警!”郑能谅下意识地伸手去制止,立马痛得嗷嗷直叫。秦允蓓一把扶住他:“别乱动!有事说就是了,来,坐好。”在她和护士的搀扶下,郑能谅回到病床上,说出了现编的理由:“这事不能全怪他们,是我先动的手,你要报警的话我先倒霉,反正打我那人也没捞着什么便宜,瘸了条腿,鼻子也歪了,人还送花送钱来赔礼,私了算了。”
秦允蓓将信将疑地望着他的眼睛:“真的假的?你先动手?你性格我还不了解?认识一年多就没见你跟人红过脸,除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全身上下毫无攻击性,人家打你你都不一定会还手,还先动手?说说看,为什么动的手?”
“他骂人。”
“我还经常骂你呢,你心这么宽脸皮这么厚,骂你什么了,至于动手?”
“骂我是小事,可他说我又穷又傻又老土,女朋友肯定是个丑八怪。”
“我……打得好,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唉,现在是我生活不能自理了。”
“有我呢!你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是民族英雄!就算被打残废了,我也会照顾你下半辈子!”
“就冲你这句话,我也要早点把伤养好,再去找他们决一死战!”郑能谅心里想的当然是早点找到祝班长,秦允蓓却当真了,连连劝道:“不要不要,我说着玩的,别再惹那些流氓了。”
郑能谅看着她写满担心的双眼,微笑着深吸一口气,轻轻呼出,不再说话。
3
得知郑能谅受伤的消息,杰叔马上赶到医院,还带了一大筐亲自挑选的新鲜水果。五位舍友也一同前去慰问,让郑能谅感到温暖之余又有几分惭愧,要不是他一时逞强,也不至于让朋友们如此担心。霍九建扬言要与行凶者单挑给兄弟报仇,冉冰鸾带来了宋颖哲煲的骨头汤,谷二臻献出了最珍贵的零食,华泰崂送上了“祖传”的“避邪符”,阚戚智笑言郑能谅双臂悬空缠着绷带的模样像极了提线木偶,并即兴创作了一首“戚辽体”祝福诗:
你的左臂
废了
你的右臂
废了
你的脑袋
破了
好大一块乌青
一定很痛吧
痛
就对了
痛痛
就习惯了
要不是秦允蓓及时瞪眼制止,阚戚智还打算再创作几首,郑能谅就可能会笑到金疮迸裂。众人看秦允蓓把郑能谅照顾得这么好,也都放心了。接下来的期末考试郑能谅不能参加,秦允蓓帮他打电话给班主任穆阳泉请假。
穆阳泉请示过系主任后同意郑能谅下学期开学再补考,随后通过手机与他展开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对他意外受伤表示深切同情和诚挚慰问,并表示将持续关注他的伤情,祝愿他早日康复、重返课堂。
期末考的几天里,秦允蓓每场都迟到进场、提前交卷,一出教室不是奔医院就是奔宿舍。郑能谅住院的第二天,平常顿顿吃外卖和零食的她就买了电磁炉、平底锅、铲勺瓢盆和油盐酱醋,为他做出一道道美味佳肴,吃得他神魂颠倒大呼神奇:“天哪!从来没看你下过厨啊,这也是突然领悟的隐藏技能吗?”
“你难道不知道对于一个吃货来说,学好厨艺有多重要吗?这都是我高中时学的,他也特别喜欢吃我烧的菜,后来他不在了,我一个人慢慢就懒了,荒废了好几年,幸好基本功还在。”秦允蓓脸上笑着,眼底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微光。
郑能谅嘴里塞满菜,口齿不清地开着玩笑:“早知道你有这手绝活,我早搬过去跟你住了。”
秦允蓓掏出手绢给他擦擦嘴角溢出的油渍,叹道:“看来对你而言,还是吃比玩更有吸引力,电脑游戏都勾不来你,好吃的一下就动摇了。”
“嘿嘿,玩物丧志,当然要把持住;食色性也,谁都难抗拒嘛,所以才要你戴手套扎头发避免身体接触,不然美食美女一起来,我可就招架不住了。”郑能谅趁机重申了“约法三章”,他并非不想给秦允蓓选择未来,而是担心自己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过他还是低估了秦允蓓的恒心,天真地以为她送饭送菜、白天照料一番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想到她找人搬来一张弹簧床,在他旁边落地生根了,理由还很充分:“你双手动不了,尿尿怎么办?”
这真是个问题,一开始秦允蓓说要给他买成人纸尿裤。他实在无法接受年纪轻轻就躺在床上尿在裤子里的画面,再一想将来这丫头很可能抓住这个把柄笑话他一辈子,便果断拒绝了。秦允蓓又建议他穿一条开裆裤,不用手也能尿。他又愤然拒绝,理由同上。最后他想了个办法,就是迅速和同病房的另一位手脚利索的男病号套近乎成为朋友,然后出双入对上厕所,让这位新朋友助他一臂之力。可惜这办法只能白天用,夜里睡得好好的总不能摇醒人家去给他把尿。他朝四周看看,只有他醒着,走廊里也没动静。床边有个痰盂,他嫌脏,又不想惊动秦允蓓,便决定悄悄溜到走廊的厕所里去解决。他像揭豆腐皮一样轻轻撩起被子一角,还是没能躲过她敏锐的耳朵。
“是尿尿吗?”她从弹簧床上倏地一下弹起,一对大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呃……我说起来看流星雨你信吗?”他尴尬道。
“你尿成流星雨我信。”她说。
他无奈叹息:“你真是我膀胱里的蛔虫,什么时间有尿都比我先知道。”
她得意地笑:“那是,我熬汤的时候都算好的,这个点你就该起来尿了。”
“你……是不是在汤里下了利尿剂?”
“还下了迷魂药呢,你到底尿不尿?”
“没事,我憋一憋,天亮就好了。”
“憋?中华鳖精吗?痰盂不就在这里。”
“刚憋回去点,不那么想尿。”
“憋坏了肾我可不要你了。”
“那我自己尿就行了。”
“你是准备尿裤子上,还是洒一地啊?”
“不会的,我叫护士帮忙下。”
“护士不也是女的?她的手更香点?”
“不是那意思,人家是专业的。”
“我也是专业的,以前还在农场里给母牛挤过奶呢。”
“……”
“行了,别麻烦护士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来帮你把着就可以。”
“这样我尿不出来。”
“我口哨吹得可好了,不信你听,嘘……嘘嘘……”
“好好好,别吹了,我尿还不行么。”
“来,我把痰盂给你拿到阳台上去,免得吵着人家,还能吹吹风、赏赏月,多好。”
“是不是还要边尿边吟诗啊?也不怕冻坏我命根子。那痰盂太脏了,我去厕所里上。”
“随你,来,慢点,小心这里有个架子。”
“不用扶,我脚又没伤。咦,走廊里怎么没人?”
“你就死了那条心吧,也就我对你不离不弃。”
“厕所里也没人?”
“没,快进来吧。”
“瞧你这熟练淡定的样,不是第一次进男厕了吧?别到那里面去了,用门边这个池吧,就算被人发现你也能溜得快一点。”
“助人为乐是好事,我干嘛要溜?说吧,接下来怎么操作?”
“嗯……这样,你帮我把扣子和拉链解开,裤子往下一点,然后脸转过去,我自己尿就可以。”
“不用手把着也行?那还不尿得天女散花一样啊?”
“我又不是喷泉,不会漏外面的。”
“漏裤子上也不行啊,到时候不还得我来洗。来,我给你把着,我不看就是了。”
“不……嗯!你干嘛?我还没……霸王硬上弓啊,你这也……你手套戴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