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能谅笑笑:“还是你的导师牛。”
拿着莫大队长提供的名单,郑能谅很快就打听到祝班长现在在一家名叫“陌上珠”的夜总会里当保安。回学校的路上,他酝酿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一推开宿舍门,秦允蓓就扑上来要拧他耳朵:“刚好点就跑出去野!医生的话当耳边风!手机也不带!差点报警了!”
郑能谅敏捷地一缩头,躲过险些开启的盗格空间,叫屈道:“冤枉!我这不就是听医生的话,多呼吸新鲜空气、多活动活动筋骨嘛!闷在宿舍里都快成木乃伊了!”
“说!去哪了!”秦允蓓板着个脸。
“本来在附近东走走西逛逛,就想透透气,路上听人说西电军校那边有个小商品展销会,我琢磨着你这些天照顾我这么辛苦,也该表示一下,所以就过去……”郑能谅一边搬出早已编好的说词,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指粗细的小物件,递到秦允蓓手里。
秦允蓓见有礼物,气立马消了一半,好奇地摆弄起来:“这是什么?”
“迷你手电筒,防水的。”郑能谅对刚才在西电军校门口遇到的那个发展销会传单的小姑娘充满感激,要不是她,这故事就没那么容易编了。
“好可爱呀!小小的,我正好想要一个呢!这样晚上就不怕停电了,走夜路也不怕没路灯了,你可真是心有灵犀又体贴啊!还是紫色的呢!我最喜欢紫色了!”其实不管他送什么,秦允蓓都会这么赞不绝口,至于他的擅自离校之罪,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喜欢就好,”郑能谅趁热打铁地提了个建议,“既然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你又这么开心,不如明天找个地方一起庆祝一下吧。”
“好呀!你说去哪?”这时候他就是提议去阶梯教室学习《时间简史》到天亮她也会答应的。
“陌上珠,听说过吗?”郑能谅迫不及待要去和祝班长接头了。
“夜总会?”这简直是比《时间简史》更难理解的东西,秦允蓓瞪大了眼,“你怎么会想去这种地方?不对,你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
郑能谅料到她会有这反应,不慌不忙答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没见过猪跑也听过猪的大名,我知道这种地方又有什么奇怪呢?医生不是说了么,想康复得快,就要保持心情愉悦,多听音乐。夜总会里不就是歌舞升平,让人心情愉悦的吗?”
秦允蓓眯起双眼,警惕道:“听音乐?别有所图吧。”
郑能谅很想将祝班长的事如实相告,但事关盗格空间和凶杀案,只能暂时先瞒着她,便用一句理直气壮的反问打消了她的顾虑:“有所图还会让你一起去么?”
陌上珠夜总会位于繁华的长乐街,热闹如景点,气派胜宫殿,象征身份的座驾来来往往好似日内瓦车展,身着名牌的男女进进出出仿佛奥斯卡盛典,要不是有见多识广的秦允蓓在前面开路,郑能谅恐怕就跟卡夫卡的小说《城堡》里那位土地测量员一样,到死也进不去这座近在眼前又遥不可及的“城堡”。
“啧啧,8号这身材,就跟8似的,前凸后翘中间细,这嘴唇红的,跟吸血鬼一模一样,只要是个男人都会被她吸成干尸啦!”“快看15号,是不是有点像苏菲玛索?那眼神,含情脉脉,那秋波,夺魄勾魂!在看你,她在看你呢!哈哈,你都被勾得说不出话来了吧!”“36号也不错,有俩酒窝,好深呀,跟你有的一拼。笑起来好迷人,别愣着啊,美女冲你笑呢,给点反应嘛!”
望着眼前一溜千娇百媚的公主,任秦允蓓多么津津有味地点评,郑能谅始终就跟入了盘丝洞的唐三藏似的,面不改色心不动,即使心动也绝不能让她看出来。他捏起小茶杯,云淡风轻地嘬了一口,点点头道:“好茶。”
“拜托,那是白开水。”秦允蓓一脸无奈。
郑能谅笑笑:“跟你在一起,白水也能喝出茶滋味。”
秦允蓓对这个马屁很满意,可还是忍不住批评他:“有你这样玩的吗?看表演你说太俗太吵,进舞池你说太乱太脏,去吧台你又不会喝酒,这包厢够安静也够干净了吧,你却只顾喝水,你这是上夜总会还是开研讨会啊?”
郑能谅坐直了身子,轻咳两声,一本正经道:“那我们就来开一个关于如何上夜总会的研讨会吧。”
秦允蓓狠狠踩了他一脚:“正经点!”
郑能谅坏笑着指了指四周:“你真逗,在如此不正经的地方叫人正经点。”
“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嘛,地方是你挑的,既然来了就好好玩咯,我刚推荐的几位姑娘,你觉得怎么样?”秦允蓓向来不善伪装,尽管竭力做出真诚的模样,但顽皮的眼神和憋不住的笑意已经让郑能谅察觉到这是个陷阱。
“不怎么样,”他一字一顿地答道,“在我眼里,除了你,任何姑娘都不怎么样。”
秦允蓓要的就是这句话,甜蜜得说不出话,不等她进一步试探,郑能谅马上对领班说:“让公主们都下去吧,来几瓶伏特加和雪碧,我俩自己玩。”
“哟,老玩家啊,还知道伏特加兑雪碧。”秦允蓓对他刮目相看,又问,“你能喝?不是酒精过敏吗?”
“所以我喝雪碧,你喝伏特加。”
虽然这个玩法很不公平,可被灌足了迷魂汤的秦允蓓已决定舍命陪君子。郑能谅诚意满满,巧舌如簧,端着饮料一个劲地劝酒,敬她的真心付出,敬她的慧眼识珠,敬阴差阳错的缘分,敬南辕北辙的情路,敬清风明月的夜幕,敬身处异乡的孤独,敬一去不返的青涩时光,敬遥遥无期的美好未来,一直敬到国泰民安、世界和平,才把她灌醉。
郑能谅轻轻摇了摇她,没有反应,试了试脉搏,还算平稳,便扶她躺下,让她枕着扶手侧卧在沙发上,又脱下外套给她盖好,并把空调打高了几度。望着她红扑扑的脸蛋,他有些内疚,只好用“救人要紧”来安慰自己。他叫来一位女服务员,给了她五十元小费,叮嘱道:“我出去办点事,你帮我照顾一下她,如果她翻身子,马上给她恢复成这个姿势,不能仰着也不能趴着;如果吐了,一定要把嘴里的呕吐物清理干净再让她躺回去;如果醒了,告诉她我很快就回来,喂她喝点果汁或者温开水,千万不能喝茶;如果她说哪里不舒服,你马上送她去医院。记住了吗?”
“呃,麻烦您再说一遍,慢点,我拿笔记一下。”
郑能谅耐心地复述了一遍,边说边对着秦允蓓比划,总算让女服务员明白了每一个细节,也对这份工作的价值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先生,这五十块可不够。”郑能谅又塞给她五十元,默记下她的工号和姓名,才放心离去。
见到祝班长的时候,郑能谅差点认不出他来。一年多没见,他变得又瘦又黑,脸庞磨出了棱角,从前的阴柔气荡然无存,曾经总在眼底游荡的困惑、烦躁与傲慢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波澜不惊的冷峻和生无可恋的淡漠。看着郑能谅,他并不惊讶,也没有故人重逢的亲切,淡淡道:“医药费还差多少?”
郑能谅理解他的变化和处境,便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你女朋友有东西寄存在我这,我来还给你。”
祝班长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寒意,目光骤然一紧,旋即散开,飘向身旁的同事:“我跟他去拿下东西,你帮我顶几分钟。”说完,便领着郑能谅左拐右拐,闪进最角落的一间空包厢,反手关上门,用力抓住他的胳膊,沉声问道:“玉儿给你什么了?在哪里?!”
“没有东西,我也不认识她。”说完这句话,郑能谅只觉得胳膊仿佛被血压计的袖带突然加压,勒得发胀,忙解释道:“但我知道她的事!你不要紧张,我是来帮你的!把手松开,听我说。”
祝班长放开他,戒心不减:“你帮我?怎么帮?”
郑能谅调了调呼吸,理了理思路,才答道:“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有悖常理,可能无凭无据,但每一句都是真话,你可以不相信,但要明白,我是来帮你的,我们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抓住凶手。”
祝班长点点头:“这一点你已经证明了,如果你想害我,只要把我的目的告诉他们就行。说吧,你怎么知道这事的,又打算怎么帮我?”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相信,那天那家伙用棒球棍敲了我三下,你们都以为我晕过去了。可我躺在那里,脑海里却浮现出一幕可怕的画面,那是一个女孩,跟我一样被一根棒球棍击倒在地,然后被丢进了护城河……”
“谁打的?看清脸了吗?一个人还是几个人?凶案现场在什么地方?怎么去的护城河?!”
为了将棒球棍是凶器这一信息告诉祝班长,又不泄露盗格空间的秘密,郑能谅不得不编出个画面来。但画面中不能有太多细节,以免混淆真相误导祝班长,所以这些问题郑能谅实在回答不了,只能继续编:“那画面就跟幻觉一样,破碎又模糊,看不清凶手,看不清环境,就隐约看到女孩、棒球棍、护城河这些。”
“既然是幻觉,你怎么会信以为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