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鱼按住陈絮,凝视着陈絮,微有恳求,低道,“晏柳说的不错,陈家的确该书信一封,且不论二婶你的亲族之情,单凭陈家身处陌西之地,迟早都要早做出选择。”
陈絮眸底生疑,回道,“陈家自晏家北迁,便一直身处朝外,一心只以家业为主,维持北地风原和广陌的商路通畅,难不成还会突生事端?”
晏子鱼放开陈絮的手,缓步走道,“二婶,事情,不是你能避就能避开的。晏家重新振立,必定有很多人持观望态度。我母亲宋氏一家,早就式微,唯一还能从旁有所牵系的,便是陈家。信不信,最近几月,踏上陈家门槛的人,不仅会多,还会是广陌各地之人。”
“你如此一说,我倒是清楚了。”
陈絮沉吟片刻,眸底轻轻动了几动,而后迎着晏子鱼道,“陈家身处陌西,广陌之地,商路一直把持在微生家手里,我们陈家不过是地利之便,方才把握了一条而已。明面上是介于风原与广陌的平和之地,实则仍旧为微生家把持。广陌诸家,这些年渐渐以陌东小风原为首,其后之举琢磨不定,一旦有什么动向,以商路牵制,陈家必定会卷入其中,届时晏家陈家不管处于何地,都必定会为对方牵连。”
陈絮心思既定,凛然一望晏子鱼,“子鱼,既然我已决意助你,你只管告诉我,你究竟站在何方。”
晏子鱼浅笑,眸底轻盈,“谁同我归家,谁同我系麻,谁同我守灵,我便在何方。”
陈絮暗松了一口气,“我明白了。书信你来写,其余的,我来做。”
“多谢二婶。”晏子鱼行礼,陈絮却不再言,一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送画
陈絮一走,晏子鱼跟上后脚就窜了出去,足见她的心情有多高兴,临门一撞,却是降红带着一个小公公等着。
晏子鱼喜色艳艳,方要踩上鞋,降红已经进了跟前,递上了一卷画。
这幅画没有裱,是因那副碎画的缘故,垣市自个儿卷起来藏着,生怕挂出来,又遭了什么事。
晏子鱼小心接过,抬头对降红道,“我也不说客气话,只盼你家主子不嫌弃我连句谢都没有。”
降红知道晏子鱼在垣市面前的样子,见惯了,习以为常,捂嘴偷笑,继而贴耳说了一句,“殿下藏了东西在画卷儿里,让你小心别给丢了。至于谢字,殿下也说了,等你回去,亲口说去。”
“有什么宝贝?”
晏子鱼迫不及待,就要打开,降红却拦住她,一副生怕人前打开的模样。
晏子鱼明白,回身叫了一声,“晏七,领小公公去偏厅坐一坐,奉好茶。”
晏七听言,径自领了那小公公去了。
降红这才放开手,“殿下还说,她手头上能宽裕出来的就这些,晏府不易,叫你不要拒绝。”
晏子鱼闻言眉头一皱,并不打开画,兜着画卷一头一抖,便掉出一张小纸卷来。
她打开一看,见是地契,不再说话,闷头坐在了门前榻坎儿上。
降红见晏子鱼失了颜色,忙蹲下身来,小声道,“这是风原城外南面的一座庄子,收成还不错。”
晏子鱼没什么精神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她既然要给,我不会拒绝,但东西得换一换。”
降红接过被晏子鱼塞来的地契,拧眉不解。
“我要陌东的那座茶庄。”
“茶庄刚出事,事情都还没了,正是烫手山芋,姑娘你……”
“正因是烫手山芋,这事儿我才想要给她了了。”晏子鱼冷肃道,“她为我想,我也不能不为她想,反正你回去就这么告诉她便是,她定然能明白我的心。”
“好吧。”降红摇头而叹,“姑娘和殿下两个,真是让人羡慕。”
晏子鱼一听,暖心一笑,“你好生侍奉你家殿下,自然亏不了你。”
“这个何曾要姑娘说。”降红横她,“对了,冰肌膏又配了一些来,殿下听姑娘又挨打了,摔了茶盏儿。”
“好啊,敢情她的眼线还时时在了?”晏子鱼笑道,“说说,是掖庭里的那个丫头,我回头罚她去。”
“殿下不过想看姑娘安好,那人也是出于此心,才应的。姑娘要是断了殿下的眼线,殿下肯定要冲出宫来的。”降红轻道,“放心,除了殿下,其他的人,目前还未被人接触,日后,就指不定了,姑娘注意一些吧。”
晏子鱼点了头。
“时间不多,奴婢就先回去了。”降红起身,晏子鱼跟着起身。
“你回去告诉阿市,日后,不要再随便来找我了,给人落下口实不好。有什么事,我会找李林道那边的人传信,明白么?”
降红听了前言,脸上气噔噔的,一听后话,便是了然,行了一礼,“明白了。”
降红正要走,晏七先过了来,“家主,平王亲自到了。”
晏子鱼一听,忙拉住降红,“晏七,你带降红去二院等一等,等平王走了再回去,至于偏厅的小公公,去嘱咐一声,只说是自己来的,送画的。”
“那一路进府见着的人怎么办?”晏七明白,立时问道。
晏子鱼看了她一眼,“那你找个听话的送降红过去,自己亲自去接平王过来,出了什么差池,我便找你的麻烦。”
晏七不过十五,一听此话,小眉头一蹙,并不敢说什么,倒是降红笑道,“你家主子就会吓唬人。我看这样,我领着人直接出去,反正殿下是镇过晏府场子的,于平王面前,怎么都避不了嫌,不差这一点儿。至于往后,便看姑娘的本事了。”
晏子鱼一想,也是,点了头。降红行过一礼,跟着晏七走。
垣祯因私闯掖庭受了罚,挨到近日才得了空,眼睁睁看着垣市借着抚恤名臣的由头替晏子鱼主了事,又在劫贡之事的安排上和前夏的一帮旧臣吵了几日,心头烦乱,得了空,还是厚着脸来到了晏府。
他在前厅等得久,心底生燥,也不管人阻拦,自己往晏子鱼的院子走,未走几步,赶巧就撞上了降红,心头的火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你在此做什么?”
降红行礼,“见过平王殿下。晏姑娘出宫,皇上让皇太女把姑娘的东西都送回晏府,奴婢奉命而来。”
垣祯一听是元帝吩咐,火气立时没那么大了,不耐烦地挥了手,“既是如此,赶紧回去复命吧。”
“是。”降红再礼,领着小公公面色不改地走。
“等等!”平王忽地回身,狐疑地看了一眼降红,“真是父皇派你来的?”
“平王面前,奴婢怎敢说假?”降红着礼一笑,“奴婢身旁这位是凤翎殿的张公公,不信,殿下可以一问。”
垣祯打量了小公公几眼,问道,“你是凤翎殿何司何职?”
“小奴新进殿的,职凤翎殿司礼外监,故才同降红姑姑出宫走了一趟。”小公公端正应道。
“确实是父皇让你们出宫的?”
“是。”
“送了什么?”
“一幅画。”
“画?”垣祯凛然,瞠目一瞪小公公,转望降红。
降红恭敬道,“皇太女最珍藏的一幅画,皇上不允许,自然就给送出来了。”
垣祯沉了沉脸,袍袖一挥,“你们去罢。”
降红应命行礼,抬头时,看了一眼晏七,转身而走。
这一场,看来似乎还帮了晏子鱼一些小忙,不得不说殿下算的好,也不得不说,晏子鱼有些时候运气真不错,偏就要了那一幅最重要的画来。
江流是皇上安排来过晏府看看的,所以垣市准备给晏子鱼送画时,也就想到了这一层,专程让降红去请了一命,说是晏子鱼听说江流要过府一观,让自己把画取给她。
元帝本来初始还想不明白垣市为何要请命,仔细一想,便知垣市是在避嫌,心下宽慰,也就应了。
此举本是避嫌,可经降红小改说辞,事情就变得有些不一样,听上去,好似是元帝有心让垣市与晏子鱼断了关系,所以垣祯起初就信了。但他还是生了疑,好在此事确然是元帝所命,即便他去查,也查不出个什么来。
降红心底生乐,不禁可怜这位王爷,命,争不过自家殿下,连一介女子之心,也争不过殿下。
她轻然一叹,走出了晏府。
☆、诛心
晏七总觉得绛红那一眼意味深长,后来琢磨清楚了绛红在平王面前的话,方明白绛红显然是让自己记住她一个人情。
晏七头疼,仅是家主这个七巧玲珑心就不好伺候,如今与她有关的,还个个都是人精儿,自己到底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被二夫人安排到了家主房中。
她心下委委屈屈,面上倒是恭恭敬敬地领着平王往里走。
到了院中,书房的大推门直接开着,径直对着院中天井的假山临水,一片郁郁葱葱。
路短了一程,晏七乐得开心,忙请道,“平王请退履。”
垣祯依言退履,蹬上书房地塌,回身接了身后之人捧着的匣子,“你们都下去。”
晏七见房中并无晏子鱼,便领着平王的人往偏厅去。
垣祯托着匣子打量,见此处简陋,旧书物架显然是草草收拾过的,潮气颇重,书的侧迹颜色也深,想来是还未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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