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人更不耐烦了,赌气似的,这回直接从敲改了砸,“砰砰”两下,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被发现。
朱浩脸色更沉,上前一步,林风却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略一思索,便悠悠笑了出来,扬声道:“这年月,连耗子都会敲门、哦不,敲窗了?”
朱浩一愣,随即亦是了然,倒是窗外静了片刻,随即“咔”的一声,窗栓被人毫不客气地隔空震断,一道白影凌空翻入屋内,衣袂飘飘,不是白玉堂,又是何人?
江湖鼎沸,莫衷一是,直至这一日傍晚,灵隐寺传出消息,于次日巳时开山门,邀请各路豪杰前往,将一应事务,做个了断。
此话一出,众人登时再无二话,意识到必定会有大事发生,纷纷摩拳擦掌呼朋引伴,静待明日之战。
到了次日,众人早早就赶去了灵隐寺,只盼着自己能占到一个好位置。到了地方,灵隐寺早已做好了准备,山门大开,一路皆有沙弥引路,直到大雄宝殿之外。
宝殿外的院子已经被清理过了,干干净净,只有中央的香炉留下,此刻插着三根长香,才燃了个头,正散出袅袅的烟。
殿外台阶上站着智南、朱浩及林风,灵隐寺弟子通成在他们身后半步之侧,朱浩麾下的武当弟子则在另外一边站成整整齐齐的两排。
大殿之内,主位蒲团上坐着明觉,身侧一人,袈裟服饰与旁人不同,赫然竟是小灵寺的主持德恩,应是被邀请来一起见证此事的。而在他们两侧,则坐着灵隐寺中长老、执事。身后,佛祖宝相庄严,拈花而笑,俯瞰这茫茫众生。
众人纷纷涌入,五六十人,望去几乎将这广场占了一半,朱浩目光扫过,似乎在寻找什么人,却没有发现,极轻微地皱了皱眉,看向旁边的林风。
林风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又和智南目光一对,最后看向通成,朝他点了点头。
通成是已故方丈明信的关门弟子,在他之前的师兄们有的已经身故、有的苦修佛法,唯有他佛理、武学、人情几方面都算上佳,已是几派高层之间心照不宣的下任方丈,只是之前明信方丈身体尚好,而他年岁也还轻,既无必要、也无资历,故而极少由他出面主事,只是跟着明信学着打理各项事务。可如今明信被杀,资历最老的明觉代任方丈,却又一心钻研武学佛法,寺中长老商议过后,便决定让他出面主持今日之事——万一有个意外,不也还有智南朱浩林风来兜着吗?
通成再如何的资历不够,也是名门大家,堂堂灵隐寺的高徒,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此刻只见他朝三人合十点头,便缓缓踏上一步,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他声音不算大,却沉缓而悠长,院中纷乱顿时消弭,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通成不慌不忙,合十低头与众人见礼,随后抬起头,目光扫过院中诸人,缓缓开口:“小僧通成,奉师伯明觉方丈之命,暂为主持今日之会。上任方丈明信遭人暗害,能得诸位英雄相助讨还公道,灵隐寺上下,在此谢过诸位英雄。”
他话刚说完,院中就有人喊道:“小师父不必客气,柳青那恶贼竟敢杀害灵隐寺圣僧,那就是与整个武林为敌,自然人人得而诛之!”
这厢话音方落,不等自己人哄然响应,对面已有人越众而出,圆睁双眼,怒道:“呸,你说是他杀的就是他杀的?你亲眼看见了?证据呢!”
“若非他杀了人,又为何要逃!还杀了两位看守的僧人!”
“证据呢,空口白话,全是放屁!”
眼见得又是这几天来听腻了的车轱辘话来回掰扯,台阶上的通成还未开口制止,突然间,那边武林阵中有一个声音陡然亮起,瞬间就盖住了其他声响:“我有证据!”
一石尚能激起千层波浪,何况这潭水本就不曾平静过。这一声一出,四下一片死寂,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就连台阶上的几人也转过了目光,想要看看究竟是何人,难道真能破了这场局?
众人目光汇集,只见那处站着一人,身上穿着件普普通通的灰衣,手中剑也被布条密密麻麻地缠了起来,看起来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游侠。众人各自在心里揣度着此人分量,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忽有人高声叫道:“大师兄!”语气又惊又喜,很快就有人想起了这人身份——“诶,你、你不是那个海潮派的吗!”
那人仰起头,冷冷一笑,带着几分傲然几分不屑,扬声道:“不错,我便是海潮派门下大弟子,孙晨!”
他这一自报家门,喊得掷地有声,众人登时一静,人群中钻出两个年轻人,正是孙晨的两个师弟,被扔在杭州不知所措了好几日,今日终于见到自家大师兄,连忙围了上来,一叠声道:“大师兄,你这几日去哪儿了,我们——”
孙晨抬手止住他们话头,摇了摇头,“我们的事一会儿再说。”
两人对视一眼,再一扫周围情况,也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收拾心情,站到了孙晨身后。
围观众人看着这一幕,很快,立刻有人回过神来,厉喝道:“原来是你!狗贼!还我雁荡兄弟命来!”
“哼,我男子汉大丈夫,说了那三人非我所杀,就是非我所杀!”孙晨眉目一厉,神色间颇是凛然,也不负他一门首徒的身份,高声斥道:“尔等草莽粗人,只知人云亦云,那脑子长来是当摆设的吗!”
“你——”
“何况,”他冷哼一声,话锋一转,“我师弟周琼之死尚无定论,你们说我杀了那三人,我还要说,是他们杀我师弟在先呢!”
“放屁!谁知道你那师弟是怎么死的,说不定就是你自己杀的呢!”
孙晨脸色一变,眼底掠过一丝慌乱,踏上一步,将手中剑提起一半,大声喝道:“如此污人,你可有半分证据!”
对面还要再说,突然阶上传来一声怒喝:“够了!”
众人一听这声音,立刻偃旗息鼓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纷纷转头,看向台阶上的朱浩。而朱浩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目光扫过诸人,还未说话,另一边的通成已经淡淡地诵了一声佛号,轻飘飘地接过话头,眼神淡然,穿越人群落定在孙晨脸上,缓缓道:“孙施主,方才施主所言的‘证据’,不知是什么?”
话题又转回了柳青之上,众人纷纷看向孙晨,就见孙晨抬了抬下巴,“我亲眼看见的!”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看见了什么?”
“就是柳青脱逃,杀死灵隐寺两位大师的那天晚上,我在灵隐寺附近,亲眼看见有三人从寺中逃出,慌慌张张的,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通成神色不改,嘴上却是半分不迟疑地接着追问:“他们?他们是谁?”
孙晨陡然一滞,似乎没想到他会立刻问这个问题,顿时没能立刻接上。就这么一耽搁,人群中一个声音却立刻接了上去,叫道:“还能是谁,一定是白玉堂和展昭!”
“什么,果然是他们救了柳青?”
“展昭这厮,当了朝廷走狗,竟连江湖道义都全忘了!竟然敢对灵隐寺的大师们下手!”
“白玉堂他和柳青交好,又向来胆大包天,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通成耳听八方,自然将所有议论都听得明白,却丝毫不理,目光仍旧看着孙晨,问道:“小僧请问孙施主,出事那一夜,施主为何会在灵隐寺附近?”
“那是、那是你们说我杀了人,我逃出来,本来是想趁夜到灵隐寺来,求寺内高僧做主的……”他面上带了几分局促,但很快又逐渐抬高了声音,“谁知道看见了那等勾当!过去不说是怕被他们探知行踪招来祸患,可今日天下英雄皆在,自然要说个明白!”
他这一席话说得慷慨激昂,转眼间就从一个苦主、一个疑凶摇身变为了正义的斗士,众人一时为他气势所惊,竟是谁也说不出半句来回应。
便在此时,一个含笑的男声遥遥传来,带着三分戏谑,七分悠闲,清清楚楚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明白不明白,可不由你说了算!”
这声音一出,如水入油锅,登时炸开一片。众人四下寻找,却不知那声音究竟来自何处;台阶上的几人,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波澜不惊;而大殿之内,端坐于明觉身侧的德恩,却忽然变了脸色。
杭州府内,王哲重重地将杯子砸向跪在地上的手下,“废物,废物!一个大活人,难道就这么消失了不成!”
“大人息怒……可我们查遍了所有的酒楼客栈,就连城隍庙那些地方都去了,确实没有柳青的踪迹!”
“怎么可能!望湖楼呢,他们不是住那儿的吗?搜过没有!”
“搜过了,里面是有人,是、是卿卿姑娘在那儿!”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王哲觉得自己的耳朵似乎出了问题,“你说谁在那儿?”
“卿卿姑娘,您认识的……”那属下觑着王哲的脸色,立刻回道:“姑娘说有位唐公子包了她七天,这几天她就住这儿。”
“妈的……老子在这儿忙得焦头烂额,他居然还有功夫逛窑子找姑娘!”王哲这下听明白了,登时恨得咬牙,“上面还让提防着他们……我呸,纨绔子弟,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