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晨连忙摇头,慌忙道:“不、这与我们无关!”
一直默不作声的林风终于开口,眼神锐利,直盯着孙晨,缓缓道:“孙公子,可否借剑一看?”
孙晨下意识地将剑握紧朝后一缩——这小小动作并未逃过林风双眼,下一刻,林风已闪电般掠至孙晨面前,素手一探,也看不清她具体动作,只听“啪啪”两声,孙晨一个踉跄,手中佩剑已被林风夺去。
江湖儿女,谁不把兵刃看得极重?佩剑被夺危险至极也耻辱至极,他大惊失色,又是羞又是怒,当下也顾不得尊敬前辈了,劈手就去抢。林风却不与他纠缠,虚晃一招,人已退到了朱浩身侧,朱浩这雄赳赳的汉子双眼一瞪,孙晨便再不敢动了。
拿过孙晨佩剑,林风盯着剑柄顶端的徽记看了看,又递给朱浩看了一眼,便抬手将剑抛了回去。
孙晨连忙接住,就听她道:“江湖中识得这个徽记的人极少,而杭州城内,海潮门下的剑也应该只有四把,都在你们手里吧?这尸身上出现的这个标记显然是打斗中被人用剑柄砸的,因为力气极大,所以才会留下印记。”
“不是我们做的,我们昨晚都待在客栈里,没有出去过!何况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三人下落!”
朱浩哼了一声,冷笑道:“那你倒是解释解释,这印记是怎么回事?”
“我——”孙晨才一开口,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大喝:“看招!”
众人皆惊,只见一大把白色粉末从天而降,连忙挥动袖子捂住口鼻,随即就听堂中“轰——”的一声爆炸,客店里里外外顿时乱成了一片。
朱浩林风闯荡江湖多年,定力非凡,在变故出现的同时就已将感官提升到了极致,爆炸一起,两人几乎同时掠出,一左一右冲入爆炸激起的粉尘之中,只听一声低斥一声闷哼,一道黑影飞快地跃上二楼,冲入其中一个房间,再也看不见了。
待得粉尘散去,众人视线清晰起来,仔细看去,哪里还有孙晨的影子?只有单明和另一个弟子灰头土脸地站在原地,满脸都是惊慌失措,看起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其他人也渐渐回过神来,一见此情形,立刻有人怒骂了出来:“岂有此理,这孙晨竟然跑了!”
“看来事情果然是他做的,真是心狠手辣!昨日还哭哭啼啼地装可怜呢!”
“可不是,亏得朱大侠林女侠还答应了为他做主!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还是朱大侠和林女侠明察秋毫,不然雁荡三杰可不是白死了么!”
四周纷纷乱乱说什么的都有,朱浩充耳不闻,扫了海潮派两人一眼,却连跟他们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只望了望那黑影离去的方向,目光沉了沉,看向林风,缓缓道:“人应该是早已躲在上面,一直等着时机呢。”
“一定要等到孙晨被逼得无话可说时才出手……”林风沉吟道:“孙晨是没本事杀人的,我原先怀疑他找了帮手合谋,在跟咱们演戏,可现在看来,他应该也只是个棋子。”
“之前是,之后可就未必了,以他的心志……”朱浩唇边浮起一丝冷笑,摇了摇头没有继续,目光落在那尸体上,忍不住又火冒三丈起来:“这杭州城倒真是热闹得紧,灵隐寺那边事情还没开始,就有人这么急不可待地挑事——嘿,当我们都是死人了么!”
“如今敌暗我明,我们还是小心为上,”林风压低了声音,目光淡淡扫过周围人众,“朱师兄,我们去灵隐寺一趟吧。”
这一早上风起云涌,自然传到了展昭与白玉堂的耳中,他们却没有过多地在意——无论是他们还是朱林二人,都很清楚以海潮派几人的实力,不可能杀得了雁荡三杰,这背后一定有人捣鬼。而他们能猜到更多的是,捣鬼的人和陷害柳青之人很有可能就是同一拨,把杭州的江湖搅得越是天翻地覆,他们就越好混水摸鱼。
可这鱼会是什么呢?
——这才是他们关心的。
两人都喜欢直来直去,尤其是白玉堂,听说此事之后连去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拉着展昭直奔灵隐寺,只要能解开柳青身上的谜团,别的自然迎刃而解,又何必去费那多余的功夫呢?
故而,当客栈中孙晨失踪的时候,他们已站在了灵隐寺的山门之外。
千年古刹,清幽寂静,即使身处于当下江湖漩涡的中心,也仍旧是山门大开,城内城外的信众香客来往不绝,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两人随着人流进去,走入那袅袅缭绕的佛香之中。大雄宝殿上,佛陀法相庄严,拈花微笑,满怀慈悲地看着芸芸众生,山野村夫也好、贤臣名将也罢,在这诸天神佛面前都没有任何区别。
白玉堂不信佛,非但不信,还对少林之类的佛门重地有一些十分不愉快的回忆。可纵是如此,此刻身处于大殿之上,看着这来往众生,听着那一声一声的钟磬余音,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任侠少年也不由得静下了心思,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不敢有丝毫逾矩。
展昭站在他身侧,默默地看着在佛前虔诚叩拜的人们,神色静穆,缓缓道:“自从离开少林,我便许久未曾拜佛了。”
白玉堂“咦”了一声,讶然道:“你还在少林待过?”
“我没与你说过么?”展昭也愣了一下,忽地笑了出来,“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你说过么?”白玉堂挑眉看他,一脸玩味,将剑一抬,剑柄在他肩膀上一戳:“世人皆知南侠武功盖世,却无人知其师承——还不给五爷老实交待了,你究竟是哪座山里修炼的猫妖?”
展昭低笑两声,道:“我少年时曾拜入少林俗家,在如今的方丈慧言大师座下学过几年,可惜天资有限,未能得少林武学的精髓,只有些粗浅的基本功夫而已。”
白玉堂可是见识过他那“粗浅的基本功”是个什么模样,当下“啧”了一声,将他上下一打量,又问道:“那后来呢?和尚可不教剑法。”
“后来……师父的一个老朋友来看他,见我还过得去,便收做徒弟,带我离开了。”展昭笑了笑,“那位老朋友,就是昔年的名侠晏希来,我随师父学剑十年,勉勉强强有了点样子,师父便传我巨阙,打发我下山了。”
“原来是晏希来……难怪。”白玉堂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念了一句,看展昭的目光又多了几分玩味。
展昭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肚子里的坏水又开始咕噜噜地冒了,正要说话,却见他桃花眼光华粲然,唇角含笑,忽地一个晃神,只觉眼前人与记忆中的另一张少年脸庞竟然就这么重叠了起来,曾经的回忆汹涌而来,他心中一跳,就像黑暗中的旅人忽然看见前方的一线天光,有什么呼之欲出——
“二位施主。”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展昭猛地回神,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僧人合掌站在他们身后,低眉缓声道:“二位施主,师伯请二位后堂一会。”
白玉堂挑了挑眉,“尊师伯是……如何认得我们?”
“二位名震江湖,山野小寺,亦有耳闻。师伯法号明觉,小僧通成,一时招待不周,还请恕罪。”僧人侧身让过一步,道:“大殿人多,烦请二位移步后堂一会。”
——明觉大师,灵隐寺前任执事,如今的住持。
白玉堂看了展昭一眼,展昭已定下神来,点了点头,“有劳。”
两人跟在通成身后,离开大雄宝殿,一路便往后面走去。白玉堂是个闲不住的,见已离了人来人往的地界,便问道:“通成师傅,近日寺中颇多变故,为何还有人上香?”
年轻的僧人低颂了一声佛号,答道:“我佛慈悲,普渡众生,自当广结善缘,岂有闭门之理?”
白玉堂想了想,没有再追问什么,只点了点头:“大师高义。”
佛寺曲径通幽,没一会儿就再也听不见外边的人声喧嚷,一路寂寥无人,唯有古刹庄严,鸟鸣欢快,极静与极动就这般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果真是佛门圣地,不似凡间。
灵隐寺千年古刹,占地极广,几人走了一程,直走到一间僧房外,通成合十道:“二位施主,师父就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