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手掌的主人却似已经习惯了般,他迎着阳光,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看起来纤细而有力,手指因迎着阳光,此刻正泛着耀眼金光,似蕴藏了无穷了力量。
白泽突然收掌,一把紧紧握住,可那似蕴藏了无穷力量的手掌,此刻却怎么也掩不住指缝间鲜红的血痕。
白泽看着拳缝间扎眼的红痕,眼眸低垂,看不清神情。
时间似在此刻静止,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一声沉重的呼吸声,他抬起头来,迎着阳光,眼眸清明,没有爱恨,没有悲悯,只有一声淡淡轻笑。
依旧是鬼灯与他初遇时,那副弯成月牙状的眉眼,只如今同那时一样,眼睑处没了那妖异的红痕,又是清风明月的模样。
白泽看着那满树的红樱,突然想起许多个午夜梦回的戚戚黑夜,他曾轻抚着自己眼睑处妖异的红痕,一次又一次的问自己,假如将来因这几百年的时光而错过,自己会不会后悔?
那时他总是斩钉截铁的告诉自己,不会后悔,可如今却真的要因这几百年的光景而错过。
这一次,他依旧轻抚过自己清雅的眼睑,看向那满树的红樱,唇角轻启,依稀还是当年的回答:
不后悔,死也不后悔。
雪落无痕,斯人似远去
“你……最近气色不太好。”
强良盘腿斜靠在茶几上,看了一眼白泽苍白得几近透明的侧颜,心中倍感压抑,忍不住眉头深皱。
“你看错了罢。”白泽拢了拢肩上色泽上佳的貂皮大衣,迎着深冬初透的微阳,笑得淡然。
“大概是天冷了,人也倦了罢。”
抬眸看了眼阁楼周遭冰雪覆盖的翠竹林,强良沉眸不语,数月来,他的脸色是越来越差了。
留在此地的几个月里,他无事就跟白洛学学读心术,如今瞅着谁都会不自觉的看一看人家的面色,窥一窥人家的心思。
唯独对于白泽,强良一直处处小心翼翼,从来不敢有亵渎的想法,哪怕只是读着玩一玩。
“春困秋乏夏打盹,如今到了深冬,你这只活了千万年的上古神兽莫不是要冬眠?”
嘬了一口杯中的清酒,强良啧啧嘴,想着鬼灯手上净是好东西,这酒,这茶具,都是从阎魔大王那儿弄来的上好佳品。
这酒确实难得一品,入口香醇,浓而不烈,只留一阵酒香在喉咙处徘徊,俗话说得好,酒不醉人人自醉。
白泽轻笑一声,修长白皙的食指沿着杯口轻轻摩挲,指尖似有化不开的浓情,缱卷万分,只是一句话吓得强良打碎了一杯酒,洒了满地光阴的清辉。
“是啊,要冬眠了。”
强良笑问着,压下心中怪异的念头,端起一杯酒朝白泽敬去,字里行间全是不争的戏谑,“那请问美人您要冬眠多长时间呢?”
说话间酒还未至,白泽伸手去接,他单手抚过眼睑处的清雅一片,眉眼间略带了微微笑意。
明明是倾倒众生的眉眼,可指尖相触的那一刻,强良此刻却无论如何都来不及欣赏半分!
“怕是要长眠不醒了。”
啪!!杯声清脆,似有烟花在耳边炸开,恍惚间强良瞳孔猛缩!
杯酒从空中摔至茶几,再从那张光滑的貂皮大衣上滑落。
一地的青瓷碎屑似炸开的一朵青花,断瓷边缘锋利的碎痕明晃晃的一片,生生灼伤了强良的眼睛。
他瞪着白泽身上那张色泽莹白的貂皮大衣,眼眶睁得老大,只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一杯子清酒从大衣上滑落,从头到尾都不曾看白泽一眼。
清泉般透明的清酒从大衣柔软的毛发上滑落,有些留在发尖,莹莹孑立,折射出阳光温暖的味道,有些则顺着毛里间的纤纤细缝,顺流而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光在这一刻停止,白泽不言,强良不语,风吹云动,细雪飘浮,阳光透过云层,隐隐约约的照射着阁楼处这方狭小的天地。
似经过了漫长岁月的沉淀,一袭黑影笼罩,将白泽掩在一方臂弯之中,鬼灯沉眸伸手替他系好大衣的领子,一如数月来的归来时的姿态,亲昵的捧着他的脸颊,额头一触即分。
“你回来了。”白泽顺势抱住来人的脖颈,将头埋在他颈窝,声音懒洋洋的,似有些疲倦。
嗅着鬼灯身上冷冽的味道,白泽眯了眯眼,他想,刚刚这人应是什么都没听到罢?
“嗯”轻抚着白泽软绵绵的黑发,鬼灯轻声回答,伸手微微撑开白泽的头,两人视线相对。
一汪深邃漆黑的眸子根本望不到尽头,白泽盯着这样一双黑眸,却又能清晰的在鬼灯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几分娇羞,几分无措,几分欣喜,还有……几分黯然。
“天这么冷,怎么不在屋里待着?”鬼灯发问,一双眼睛却是不曾从白泽身上挪开,似乎根本没听到刚刚的事。
这人凡事较真,特别是在自己的事情上,这数月来白泽深有体会。
他从不敢在鬼灯面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哪怕有一天他真的不在了,也绝不会告诉他自己要死了。
那时他一定向现在一样,窝在他的怀里,眉眼轻笑,一如他初见他时的模样,告诉他,他只是马上要睡着了。
白泽温润一笑,微微挪开与鬼灯对视的视线,看了眼还坐在软垫上在发呆的强良,“小良子说你新送了我一套茶具,非要讨来喝喝酒。”
“哦……”鬼灯轻哦,盯着白泽的一双眸子这才微微波动。
清冷的眸光里流光划过,似染上了几分深沉的寂寞,这份寂寞最后沉淀在那双黑眸的最深处,谁也看不到,探不到。
而白泽,鬼灯只想让他看到他想让他看到的。那些落寞的,不好的情绪,只要他一个人知道就好。
“你最近不是和白洛学读心术吗?”
一道冷冽的男声将强良拉回现实,他猛然惊醒,眼神复杂的看了眼白泽,嗫嚅半晌,半字不曾说出口,眼中的震惊来不及退散,便被鬼灯看了个究竟。
鬼灯搂着白泽,似漫不经心的询问,一双黑色的眸子深沉几许,只听得出声音比起刚才,瞬间低了几度。
“学得怎么样了?读得懂人心吗?”
兀自抓起桌上的酒瓶一口灌个干净,这酒明明不烈,可此刻喝在嘴里却如烈火灼烧,又痒又痛!
强良闷不吭声,只抬头看了眼鬼灯,眼里一片死寂,片刻又自顾自将地上的破碎的瓷片一一拾起包好。
……
鬼灯抱着怀中不知何时已经睡着的白泽,轻声走过露台,一步一步,他走得很稳,内心却如火煎熬。
他生怕吵醒了怀中的人,却又生怕……再也吵不醒。
路过转角处时,冷风带着强良低哑的声音传至鬼灯的耳旁,“我……读到了白泽的心思。”
鬼灯沉默一番,低声回问:“什么时候?”
“刚刚,在打破杯子之前,我碰到了他的指尖。”
鬼灯抱着白泽,他停下脚步,声音轻得如幻似梦,最终还是如期而至的飘至强良耳膜。
他问他是否读到了什么?
“痛苦,他很痛苦,他……舍不得你!”
又是静止的时光,又是相对无言的世人,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细雪无声,却越下越大,天边的那一抹微阳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穹顶之上,乌云沉沉,带着大雪之前说不清的压抑沉寂。
仔细拂开落在白泽大衣上的碎雪,鬼灯小心翼翼替他拢紧衣衫,尽管此刻怀里的人美眸紧闭,不知外界分毫。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强良嗓音沙哑哽咽,情不自禁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说:“他要死了!”
是的,他要死了,指尖接触的那一刻,强良猝不及防的读到了白泽的心思,那就是白泽的自白:
他要死了,估计过完这个冬天,或许……等不到了……
像秋风卷过落叶,最后连尘埃都不剩,鬼灯就这样静静抱着白泽,只是身形僵直得像个没有生命的人偶。
他怔然望着头顶那片昏暗的飘着细雪的天空,嘴里干涩得发苦,一颗心似乎也停止了跳动。
尽管数月来他心中早有察觉,却远远不及此刻被人一语道破的痛苦和绝望来得直接!
那种快要窒息而死的剜心之痛,他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这比他活祭时所受的痛楚还要痛上百倍,千倍,是他永远不能承受之重!
碎雪直直飘进鬼灯的瞳孔,冰冷刺骨,几欲让他不能睁眼,可这人竟像是死了般,纹丝不动,只余一双落满了雪的眼睛执着的睁着,似要将这凉薄的人世看个究竟。
一厢沉默,两厢无言,闭眼之时,碎雪已融化成泪,徒留两行。
鬼灯从来不会哭,这次也照样不会,只是蓄积了一汪融化成水的碎雪而已。
他抱着白泽,从露台到长廊,从长廊到厢房,一路上他碰见了龠兹,遇见了白洛,一路上都是相顾无言,一路上都是清眸常伴。
雪越下越大,强良静静站在窗前,看细雪无痕,那一套茶具已被他收好,那只碎了的杯子也被他复原,只是杯身布满碎纹,再也回不到先前。
一双长臂从身后袭来,带着微微暖意,强良闷不吭声,转身将头埋在龠兹颈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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