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重生后的遇见是一种新生,可如今看着那只丑陋狰狞的小鬼抱着血棺亲昵抚摸,喃喃细语,就像走失的孩童找到至亲之人一样,恶鬼与神明,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亲厚了?
身为地狱的鬼神,鬼灯见过各种丑陋或邪惑的鬼怪,杀过各种企图逃离地狱的罪犯,可单单这一夜,这一个时辰,死在他手下的恶鬼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多得多,他以为他在拯救,他在争取时间,事实上也是如此。
可现在,小鬼抱住棺材的每一秒,他都听见自己心底有个声音在落寞的呐喊,不要醒,不要醒……如果以星兆之力转生的结果变成满身凶煞的厉鬼,那么在白泽原先的立场看来,该是何等的讽刺和落魄。
他那样的人,纵然是默默恋慕自己数百年,骨子里也绝对是孤高清傲的,这一点在鬼灯发现他喜欢自己时就已深深意识到。
即便是上古神兽,是祥瑞,即便每日听讼人类“卑浅”的愿望,成为造福万民的“圣人”,即便历经数万年孤寂又漫长的时光,每一日等待着消亡,即便是这样的白泽,意识里也是一直是孤傲着的。
那样卑微到极致,却又高傲到骨子里的姿态,这世间没有任何人摆的出。
大雪落到棺盖上,不留一丝痕迹,转瞬即逝,那里面躺着的人也是,就那样静静闭着眼,什么话也不说,星束照在他愈见苍白的脸上,印出一层淡而浅薄的光晕,像极了在小阁楼的那些晚上,他就那样抱着他,听着他浅浅的呼吸,想着白泽下一次醒来会是什么时候呢?
九星的光束越来越暗,系统无言看了看天,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小鬼哼哼唧唧的哭啼和雪落的声音,龠兹躺倒在强良怀中沉沉睡了过去,白洛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至始至终都只是个局外人。
好像提起白泽总是离不开大雪,这一夜的雪落得格外疯狂,比之前在阁楼那边还要纷纷扬扬,而血棺占据的那片的空间却好似与这苍茫的世界隔绝了般,漫天大雪纷飞,却没有一片落到棺盖上,没有一片落到白泽光洁漂亮的侧脸上。
红与白,白与黑,似乎天生脱不开关系,相撞在一起的颜色总是艳丽中带着冷清,冷清中带着缱卷。星光彻底暗淡下来,九星慢慢分散,最后消失在苍茫天际,一切恢复到大雪初始前的状态。
落在衣摆间的手指轻轻动了动,鬼灯轻抬脚步,慢慢向前走去,每一步都要花费极大的勇气,几步过后,他突然有些厌倦这样的小心翼翼。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在害怕吗?
害怕白泽不再是白泽?害怕从神明变成厉鬼?可笑,他自嘲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弯浅浅的弧笑,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也有了害怕的东西,索性迈开步子,大步向前走去。
碎雪落在脸上,有些冷,心里却是热的,从恐惧后怕到淡然放手,思绪来来回回翻涌了一遍又一遍,那样相遇相识到重生欢喜的百年时光,走马观花般在脑内闪现,思绪绵长,而现实却很短暂。
不过片刻的时光,鬼灯便已释怀。
只要他还活着,变成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自己的初衷不也只是如此吗。这样想着,他便几步来到棺前,伸手便要触摸。
抱着血棺的小鬼被白洛默默敲晕,鬼灯伸手抚上棺盖的那一刹,指尖传来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微缩,却还是强忍着痛感,细心感触棺盖上的每一丝纹路。
双手触及棺盖的瞬间,有雪落下来,一片又一片,不再是转瞬即逝,而是如每一片普通的雪花一样,粘连着指尖微凉的肌肤,贴落在血红的棺材上,红与黑与白,终于混为一体。
鬼灯无声轻笑,似着了魔一般,脸颊轻轻贴着棺盖,似在感受里面那人每一秒变动的气息,碎雪落了满头也懒得去搭理。
突然的,似花开的声音在心里响起,鬼灯没有抬头,仍然低低贴着棺盖,他笑了笑,眼底满是细碎的浮光。一旁静立的三人完全呆愣,他们从未见过鬼灯露出这样亲昵的表情,连闭目浅修的龠兹也不知何时睁开双目。
淡淡浅浅的笑,却仿佛让人看见百年前,那个一席黑衣的冷清少年对着神明虔诚许愿的青涩模样,美好又单纯。
“你说,若是我醒不过来,你该怎么办?”
头顶一道温软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点初醒的沙哑,好听,也诱惑。
鬼灯挨着棺盖摇了摇头,半晌才听得自己的声音,静静道:“最坏的打算,是你被棺中戾气反噬,变成恶鬼,最好的打算……”
他说着,慢慢抬起头来,带着被活祭前最艰涩的少年时期,单纯得有些傻气的浅笑。
“最好的打算,便是我再死一次,下去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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