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都是胆小怯懦的。的场静司说,他们不会理解能力者的世界,只会自以为是地嘲笑诋毁,或者冷漠对待。至于妖怪,不过是应该被狩猎的存在,能够被收服的就留下来驱策,不能够交涉的就连存在的必要都没有了。
“太危险了。”他说着,“夏目贵志,你的心已经被妖怪们夺去了。快点清醒过来吧,妖怪们只会蛊惑人心,再背叛人类哦。”
人类和妖怪,从来就是立场分明的。
夏目贵志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蓝色的袋子:“那么这个呢,对你来说这算什么?”
“哦?”的场静司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那是什么东西?”
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夏目贵志想,握紧了手中的袋子。
对于的场静司来说,他已经是的场家现任的家主,年少时期那种肆意的放纵,不过是太过遥远的记忆。何况,因为种种限制,他的记忆中,早就没有了鼬的存在。
“夏目君。”夏目贵志抬起头,就看到站在自己身前的鼬,吃惊地说:“你怎么进来了。”
因为鼬一直没有露过面,夏目贵志以为他是因为对的场家的顾虑无法接近。
的场静司微微眯起了眼睛:“夏目君,能告诉我你在和谁说话吗?”
夏目贵志惊讶地看向鼬。
鼬看了一下近在咫尺的的场静司,冲夏目贵志点头:“没关系,他已经无法看到我了。六花刚刚醒了过来,我必须尽快离开。我带你们出去。”
猫咪老师变回原形,咬起夏目贵志将他甩在背上,破窗而出。
夏目贵志回头看去,就见鼬和无所察觉的的场静司擦肩而过,几个跃身就追上了他们。
他们两个,完全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我也会一样吗?夏目贵志想着,等到再长大一些,等到友人帐的名字都还给了妖怪,我是不是会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再也看不到妖怪,再也想不起它们。
就算以前再怎么熟悉再怎么亲近,一起玩耍一起胡闹,甚至还一起打过架,等到了某个时间,我和妖怪们的关系了结,是不是就再无瓜葛了。
他不由得心慌起来。
“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鼬扶着身边的树干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夏目贵志疑惑地从猫咪老师身上翻身下来:“谁要过来?”
“应该说是你的朋友们吧。”鼬想了想,“夏目君应该认为他们是自己的朋友吧,八原的那些妖怪。”
是丙他们吗?夏目贵志想,看着眼前身形稀薄的鼬,想起了他的东西,连忙拿出来递给他:“这个,应该就是你的头发吧。”
“好像是这样没错。”鼬接过来,拿在手里,“没想到就因为它导致了这么多的事端,还要麻烦你。”
夏目贵志看他的表情平和,不由得问:“不会难过吗?被人遗忘。”
鼬了然地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万物的发展在于顺其自然,我们只是缘分尽了而已。”大概是夏目贵志的脸色太过黯然,他才笑着说:“夏目君应该更加自信一些。”
夏目贵志困惑地看他。
因为,你与他们的羁绊,是谁都无法断开的。
“我要走了。”鼬感受着空气中震荡的属于妖怪的气息,身形越来越浅淡,“夏目君等的人已经来了。”
他说的话,夏目贵志很快就明白了。
八原的妖怪们将他团团围住,丙担心地抱紧他,三蓧无奈的抱怨“我的主人怎么都不肯召唤我呢”,猫咪老师怒气冲冲地说:“你们都给我回去!”
六花感慨地说:“夏目殿下,即使不使用友人帐,也有愿意为您行动的妖怪呢。”
夏目贵志瞬间睁大了眼睛。
妖怪们腾云驾雾地盘旋而起,还不停地吵闹着。夏目贵志趴在斑的身上,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要更加自信一点啊。
虽然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小麻烦,虽然不免会为自己身边的灾祸担忧。
但是生活仍然温暖得让人想叹息。
接受自己听到的,相信自己看到的。
我已经决定这样生活下去了。夏目贵志想。
就算是那些无法挽留的遗憾与错过,就算有些事情终究要遗忘,也会加倍珍惜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还准备写鼬和静司打一架什么的,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就这样以夏目的视角结束吧
鼬哥毕竟是迟早要走的人
☆、野良神1
高天原上八百万神明。
神明们因为人类的需求而产生,接受人类祝力的供奉而存在,连系着天道与人类的关系,自然也要回应人类的愿望。
即使同为神明,彼此之间也是有差距的。人心难以揣测,人类的愿望迥异,神明们也要各司其职。迎合着人类的心情,被人类迫切需要着的神明会越来越强大;而那些默默无闻的,或者被人类遗忘的神明,就会消失不见。
这就是神明——最尊贵,也是最悲哀的存在。
“水蛭子命……原来还有这样的名字啊。”鼬坐在书桌旁边,翻看着手中拿着的厚厚的一本书。
和他面对面坐着的年轻男子低头慢慢啜着茶水,闻言回答道:“只不过是有这样的传说而已。”
“我确实也听过这样的说法。”鼬又翻过了一页,看着密密麻麻排列着的文字感慨着:“居然有这么多的名字,我想就算是你也不一定能完全记得吧。”
“因此最为人所知的也不过只有那一个。”男子敛着眉说,“剩下的都只是人类流传的各异说法。”
鼬抬起头看了一眼他:“惠比寿?你说过有溺死尸体的意思。”他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解释自己的名字。”
“其他的那些也不见得有多么美好。”被称为惠比寿的神明靠在椅背上,表情很平静:“因为是不被需要的,所以才会被抛弃吧。”
一直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的老人不被人察觉地皱了皱眉。
鼬摆了摆书的位置,笑着说:“说起来,我记得惠比寿是掌管土地的神明,这与你的职责好像不怎么符合啊。”
“哦?”惠比寿饶有兴趣地放下杯子,紧紧地盯着他看:“这是你以前的记忆吗?能够维持还是人类时候的记忆还不受影响,你果然是非同一般的器啊。”
鼬在他好奇打量着的目光中眨了眨眼睛,重新开始翻看手中的《神明记事》,不再与他分辩。
他在世界法则的排斥下离开了原来的世界,意识因为不能适应新的世界昏昏沉沉,只感觉自己恍惚之间像是被带到了什么地方。等到他稍微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曾经有着一面之缘的年轻神明站在自己的面前,双指合拢捻成手势,嘴里喃喃作声:“……吾名惠比寿。本名入吾掌握中,咦假名为我奴仆,遵其名神器为响,顺吾命是为神器,名为智,器为智……”
鼬听着他振振有词,意识越来越清醒,感觉到有种难以抗拒的力量覆盖着自己的身体,蛮横地挤压着。他下意识地对抗,就听到正在施术的年轻神明“咦”了一声,压制自己的力量一下子弱了起来。鼬勉强眯着双眼去看,就见自己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地方,仔细看的话,能看到对面神明脸上惊讶的表情。
岩弥站到惠比寿身边,疑惑地问道:“惠比寿少爷,出了什么意外吗?”
惠比寿困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插在地上的黑色太刀,有些茫然地说:“我没有能够成功地给他命名。”
这是不应该会出现的事情。
只要是徘徊在彼岸的灵者,一旦被神明看中,就能通过给予他们新的名字的方式收为己用,成为神明的神器,与此同时,神明们还会在命名的过程中获取对方的记忆,背负起保存他们真正的名字的责任。
一些被神明们驱逐,流浪着无处可归,被称之为野良的神器,甚至会被不同的神明命为不同的名字。
他刚刚明明按照正确的步骤为这个灵命名,虽然对方成功地成为了神器,但是惠比寿本人却没有接收到一点关于对方的记忆,也没有感觉到他身上有自己命名的气息。
这是很不同寻常的事情。
惠比寿皱着眉看着仍然插在地上的太刀,沉默不语。
像是一道光闪过,那把黑色的太刀瞬间变回了人形。鼬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围只站了穿着黑色和服的神明,还有他身后看起来像是管家模样的老人。他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又微笑着对惠比寿说:“又见面了。也许你能够告诉我,为什么我会变成一把刀?”
名叫惠比寿的神明是居住在高天原,在人类的世界中享有盛名的强大神明,也是七福神的双壁之一,掌管着人类的财运,被称为“商业神”。
身为惠比寿道标的神器岩弥认为,虽然鼬没有成为惠比寿神器的一员,但却是被他带回高天原的,甚至在意料之外的情况下变成了不能被命名的神器。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需要被好好地教导一下关于神明的认识。
“惠比寿少爷没有能够成功地给你命名,所以那个称呼是不能再用了。你想好自己要被怎么称呼了吗?”岩弥问着刚刚被带回到惠比寿府邸的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