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门和佩洛都很卖力地工作。卡门的舞蹈和歌声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而佩洛的手脚勤快也获得了老板的赏识。从表面上看,他们不过是普通的谋生者,有谁能猜出,他们正被黑帮追杀?
而我这个黑帮正是其中之一,戴着伪善的面具,暂时藏起身后的尾巴,装出一副落魄,博得他们的同情。
远远地,佩洛看到了我,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冲我挥了挥手,他手里握着酒杯,明显加快了擦杯的动作,这时老板走过去交待他事情,他立刻低下头,做出恭敬顺从的样子,看上去像只温顺的绵羊,可是等老板一走,他就朝着我做鬼脸。等到忙完手里的工作,他立刻跑到我的身边,埋怨我怎么这么危险出来闲逛,我说我实在憋闷得慌,他又高兴地央求我带他去太阳门广场。我说:
“太阳门广场上早就没有太阳门了,那扇门早被拆掉了,你去看什么呢?看那只熊吗?”
他撇撇嘴,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我怎么会不知道太阳门早被拆掉了?那只熊也没什么好看的。”
“那你还这么想去?”
他认真地看着我说:
“萨维奇,太阳门虽然不在了,太阳依然从东方升起啊,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扇门,我要去那里,面向太阳升起的方向,心中的那扇门就能接受阳光的照耀,这会让我觉得未来充满光明和希望。”
我静静凝视着他的脸,他的表情很认真,面孔也似乎散发着光芒,“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扇门,我要让它迎向太阳升起的方向”,我真想问问他,在我的心中,也有那扇门的存在吗?像我这样的人?也能接受太阳光芒的洗礼?
“萨维奇,你能答应我,陪我一起去吗?”
我本想说不,因为我没这个勇气,可是我有些于心不忍,因此只做了口头承诺,但我暗暗发誓,接受阳光照耀的,只能是他,我只能躲在黑暗里,默默地注视着。
“好吧,等一切都过去。”
等一切都过去,一切什么时候才算过去?
召妓事件
卡门鼓励佩洛参加马德里举行的斗牛大赛。
最了解佩洛的人还是卡门,她知道佩洛在隆达刚刚赢得荣誉,就不得不莫名其妙地被推入逃亡的漫漫征途,这对他来说实在很残酷,如同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儿,父母还没来得及品尝新生命带来的喜悦,它就意外地夭折了一样。
“佩洛,你该去参赛,这可是你实现梦想的好机会。”
“可是,如果参加这样公开的比赛,我们的身份很容易暴露,大家都会有危险。”
“这么久了,我想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到了马德里,可能已经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住就太可惜了,你是一个优秀的斗牛士啊,在马德里出了名,不知要比在隆达好多少倍。”
“可是。。。”
“别再犹豫了,去参加吧,我和萨维奇先生都会支持你的,对吧,先生?”
我没有十分在意他们的对话。
我抽着雪茄,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盘算着这样的日子我该什么时候把它结束,我是要扛着佩洛的尸体回到帮里负荆请罪,还是跟着两个毫不知情的西班牙青年到处漂泊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萨维奇,萨维奇!”
佩洛轻轻摇了摇我的肩头,我从嘴边拿开雪茄,疑惑地望着他:
“怎么了佩洛?”
他很担忧地看着我:“萨维奇,你最近似乎有心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哪有?我不过一时走神,你们在说什么?斗牛大赛的事吗?”
“是啊,卡门希望我能参赛。萨维奇,你的意思呢?”
“怎么都可以,你自己拿主意。”
“不,我要你说,你希望我去我就去,你说不好,我就不去。”
对于他可爱的固执,我稍稍有些感动。
“佩洛,没人能决定你的人生,你的人生只能由自己决定。”
“我已经决定了,由你来决定。”
他依然固执,不容我拒绝,我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
“去参加吧,这是你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
他笑了,自从离开隆达,我就再也没见过他这种发自心底的笑容,我好像又看到了隆达奔牛节上,那个俊美少年矫健的身形和纯净得好似马德里蔚蓝天空的笑容。虽然他一天比一天更成熟,更有主见,可是他仍旧万分在乎我的看法。
“萨维奇,你瞧着吧,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佩洛果然去报名了。
他比赛的那天,我没有到现场观看。我只是护送他们到宾达斯斗牛场,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就借口方便匆匆地离开。我不喜欢斗牛,从来就不喜欢,直到目前为止,我仍然认为那是一个愚蠢的活动,人与牲畜的无聊的游戏,最后以牲畜被杀,一个人得到一群人欢呼而作为胜利的简单的粗鲁的运动。
我买了许多酒,在红灯区找到了一个年轻性感的妓女,她和我同样喜欢喝酒,我们臭味相投,与她打情骂俏比和房东太太要有趣的多,于是我把她带到了租住的房屋,我们理所当然地上了床,发生了关系,而正当我性致正酣——妓女被我剥得□,我的把酒水倒在她洁白圆滚滚的乳房上用嘴拼命地吮吸着——的时候,房门突然被用力踹开了。
佩洛的手里捧着好几束怒放的鲜花,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他的脸被五颜六色包围着,可是却没有露出与之相称的喜悦,他的身后是惊讶万分的卡门。
“萨维奇先生,您在干什么?”
“他在干什么。。。还用问吗?”佩洛抱着花,脸上结成的霜让那些娇艳的鲜花也忍不住打冷战。
妓女惊慌地找衣服穿,我则不慌不忙地靠向床头上,点燃雪茄,从容地从皮夹子里抽出一叠钞票扔给妓女,打发她走。
“真扫兴,才进行了一半。。。”
“混蛋!你这个该死的酒鬼、色鬼!”
佩洛突然爆发,把那些鲜花狠命地摔到床上,花朵凋零的花瓣散落了一床。
“啧啧啧,真是可惜,这么美的花儿。。。”
我拾起一朵,摇头叹息着。
他怒不可竭地把那些残花全部扫到地上,嘴里一直嚷着:“混蛋!混蛋!”
眼见他马上就要冲我而来,卡门及时制止了他的举动。
“萨维奇先生,您怎么没有看完比赛?”
“那种愚蠢的比赛,我就从来没喜欢过。”我满不在乎地吸着雪茄,喷着烟雾。
这样的动作和语气反而更激怒了佩洛,他一反平常的温顺,冲我大吼:
“不喜欢?那你还要我去参加?在隆达还帮助我练习斗牛?你还要说,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能实现?你说的话难道都是骗人的吗?”
我冷笑道:“你愿意相信,我也没办法。”
“萨维奇,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你在耍我吗?”
“佩洛,我不过和一个妓女上了床,这并不是第一次,当然也不是最后一次,只是你并不了解情况罢了,你认为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你也是男人,应该了解男人有这样的生理需要。”
他再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呆呆地站在我的面前。我瞟了他一眼,他的脸色更加吓人,一开始是盛怒,现在却因为绝望而变得灰败。我知道我在他柔嫩的心上划了一个缺口,他能有这样的反应我早有预料,我是故意的。
“去你的该死的生理需要!”
他突然冲了出去,卡门跺了跺脚也跟了出去。
我把雪茄熄灭,掀开被子慢慢从床上下来,忽然胸口一阵剧痛咳嗽起来,我不得不伏在床上用力捶胸口,这样的咳嗽不间断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了,以前曾经看过医生,医生证实,是因为我长期酗酒引起的,如果我不停止酗酒,会演变成癌症,胃癌、肝癌、肾癌,甚至大出血,什么都有可能。
随便什么癌,我就是我,如果不喝酒,我宁可自杀。
经历了这次捉奸事件,佩洛似乎警惕起来,他偷偷地对我进行了监视,回来的时候会察看房间的物品,多了些什么,少了些什么,还会在工作中打电话回家,我在不在,为什么不在,和谁在一起,全部要过问,如果我答不上,他就会以他的方式对我进行惩罚,比如一连几天不和我说一句话,把我的酒藏起来或扔掉等等。
他的行为很孩子气,可他的心情,就像是一个恋爱中的少女,紧密监视爱人的不忠行为不肯放松。
他甚至擅自拿走我皮夹子里的现金,好让我没钱喝酒找女人。
我愤怒了,忽然对这一切厌倦了,是的,我又厌倦了,我厌倦我做过的所有事,包括杀人,包括逃亡,包括佩洛对我的束手束脚,包括我自己。我想尽快地结束这一切,于是在一天夜里,佩洛和卡门熟睡的时候,我摸出了藏在枕头下的微型手枪。
斗 牛
我披上毛外套,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为了不弄出响声,光着脚踩在粗糙冰凉的地板上,在不远的对面,靠墙摆放着另一张床,佩洛就睡在那里。不过六七步远的距离,我却走了很久。我一直紧紧盯着月光下他熟睡的脸庞,很宁静,可走近了才看见他梦中依然紧锁的眉头,他做了什么样可怕的梦?被雄牛追杀,还是被黑帮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