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筑这话反问得咬牙切齿,那时听孙邑埅向他解说此毒特性,他便已经是被气得七窍生烟了。
“这毒短期传染性墙,触摸到即会中毒,而喝下去则必死。”
众人脸色大变,眼里腾起复仇的火。
“那我们在外配合你的行动,再多放几个小点混淆视听,到时,你一定要及时撤退,不能独自鲁莽行事。”
燕筑表情极其严肃而郑重地点头应下。
第二批过来巡逻的狼牙兵已经离他们没有多远了,除了燕筑以外的其他人乘着乌云遮月都退了出去,燕筑则闪到后山,顺着营地外围绕到了主营处,与其他地方相比,主营相反地冷清无人看守,正如燕筑所料,忙着肮脏事情的人,哪里会让许多人留在周围。
帐内有灯,燕筑担心影子被发现,只能找了一小块背光地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
“又晕死过去!真是没有一个能经事的!”
哐当一声,是重物坠地的声音,人,被抛下了床,带着物品一般的无用与抛弃,燕筑知道,是因为片刻,拖沓的声音下,少年被一随从拖了出来,扔在了角落。
燕筑发红的眼死死地瞪着那个方向,而让他更为愤恨激怒的却是那无所顾忌囔囔的声音,那个曾几次出现在他梦魇中的声音,他也曾想过无数次,他是如何在战场上遇上那只禽兽,然后如何亲自手刃他之性命!那个罪魁祸首!
从那时起到现在,又祸害了多少的少年!!
他,应该更早地找到此人,了断此人!
但是,现在他必须忍,寅时已经不远了,那人活在世上的时间也只剩下这最后的片刻!
□□的声音再次从帐内传出,燕筑只能一直盯着那被扔在角落的少年,死死咬住下唇,压抑住体内沸腾的恨火。
——坚持,再坚持一下!——
“老三,说起来,还是五年前遇上的那个货色最好。”
“是呀!那滋味可真是好!撑了我们好几轮。”
“精瘦有肉,脸蛋又俊,可惜后来再也没能遇上这么好的。”
“没办法,战乱时期,哪里能弄来多好的,一个个都面黄肌瘦,来的新兵有不错的又不能随意动,没劲!”
怒到极致是冰封般的冷,松开了折磨自己手掌的手指,放开了被紧咬的下唇,燕筑缓缓站起身来看了看天空。
时间到了。
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点燃引线,朝着营地后方大力扔了过去。
砰地巨响之后,便是此起彼伏地喊闹声,帐篷里的人也没发继续做什么了,出了帐篷便大喊,
“出什么事情了?”
燕筑低着头冲到前面来,装作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后勤着火了!”
“MD,这么大动静,肯定是苍狗来袭营!”
话音刚落,靠近营寨门口的几处地方先后也冒出了些红光,那人一跺脚,就要冲出去指挥救援和迎战,但是脚才跨出去一步,忽地被一黑影一晃,狠狠地被打趴在地上。
狼牙兵的大刀虽然用起来不称手,但现在在燕筑手上却宛如神兵,每一刀劈一出,都带出血腥的味道,刺激着冰火两重天的内心。
“老大!”
之前对谈中被称为老三的家伙也出了帐篷,燕筑以一敌二毫无惧色,砍劈闪躲,不时还看一眼远方,这里的动静马上就会有人发现,他必须加紧动作。
在这意念之下,刀柄反转,重重磕在了那人膝盖处,站立不及之时,刀锋划过肩膀,人立马血溅三尺,倒地不支,燕筑把人猛地踢到一边,反身便招架住了老三的攻击。
忽而从阴云中露出的月光照亮了燕筑煞神脸孔,老三被这气势震得往后连退几步。
“你…你!”
燕筑刀背怒砸过去,之后便是一串连打带踢的动作,发泄着沉积多好的恨。
远处传来迟来的通报声,四处的火光已眼睛可见的速度在消退,燕筑把试图逃走的老大一把拽回来同老三一起扔进了帐篷,并抛出了个火折子,然后转身背起一旁昏厥的少年闪到营地后方。
“啊啊啊啊!头儿的帐篷也烧起来了,快!快提水过来啊!”
燕筑冷笑一声,便消失在带着火光的夜色中。
第22章 二十二
谁的谁
地平线显露出一丝光亮,照在茫然雪地上漆黑的发色之上,远望过去像闪着金色的光芒。
停驻回身的人们宛如绝地而起的英雄,遥望着远处渐渐消失的火光。
以为火熄灭便结束了吗?
不,真正地狱般的噩梦才刚开始。
他们看不到湿漉漉的营地内是怎样的惨状,但是他们心里都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景象。
默然下,燕筑看了看背上的人,对王不空说道,
“我需先回堡。”
“独行怕是有危险。”
“但是他等不了。”
“那我们一起急行军!”
王不空一句驳回了燕筑的提议。
坚决的眼神下,一行人踏步飞雪,片刻不停,朝着地平线方向。
天还蒙蒙亮,孙邑埅却已经醒了过来,没有了一丝睡意。
他们该回来了……
不过想着这件事,一晚上梦境连连,比没有睡还觉得疲累,满眼都是战火、鲜血,还有浴血奋战的那些背影。
好不容易从梦境中挣扎出来,睁开眼的刹那,陆欧昨夜向他说的最后一段话又再次窜进他脑内。
从洛阳回苍云一路来,他不止听到傅佛里对着燕筑问,你家的花花到底是怎样的人,但燕筑从来没有回应过,是不承认还是变相默认?
陆欧极富深意的眼似乎再说,我,看明白了。
“他到底是你的谁?”
孙邑埅不得不承认他对燕筑的特别,以及他从不自觉地偏心。
几年来也有人问他,是否有遇到动心之人,但波澜不惊的心却只在得到燕筑消息时雀跃过。
他从来未深思过这个问题。
但是,那又如何?
就算他是这样的心思,他并不打算以此去打扰燕筑如今全新的生活,他怕,怕的不是被拒绝,而是,害怕会让燕筑结痂的伤口暴露在曾经见证过过往的自己面前。若是能看到燕筑对他说,他喜欢上了谁,那他会为燕筑勇敢的爱而翘起大拇指。
因为,爱需要勇气,尤其是对有着过往创伤的人。
有了这样的结论,孙邑埅倒也就不纠结了,既然睡不着,干脆起来捣药吧。
静默的清晨突然骚动起来,粗重而刺耳的隆隆声,孙邑埅知道,这是他已经听惯的雁门关大门开启的声音。
但是这次不同的是,里面还夹杂着嘈杂的人声。
孙邑埅眼一眨,猛然起身跑了出去。
回来了!
远远一眼便看见着装不同的王不空,再往后张望,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队伍中脱离出来,冲着他奔来。
提到嗓子眼的心在听到燕筑的声音时总算是放了下来。
“救人!”
要救的是燕筑背上的少年,孙邑埅点点头,转身回头。
“跟我来,他是什么情况?”
燕筑脚步一顿,下一秒又赶紧跟上。
燕筑的异样以及沉默让孙邑埅瞬间就想明白了原因,不由沉着眼皱着眉,飞快地回到了帐篷里。
燕筑手脚麻利地人放下,对孙邑埅说道,
“麻烦你了。”
“剩下我来,你…你没事吧?”
忍不住还是担忧地问了一句,
燕筑摇了摇头,
“我很好,非常好!”
孙邑埅无奈,明明听出了不一般,现在却没有空闲时间多去问,看了看床上的少年,气息微弱,而看不见的地方,应该有着和以前少年一样的伤吧。
“你,留下来吗?”
孙邑埅并不希望他留下来,但若是执意,便也随他。
“我在外面等你消息。”
满身低沉气压的燕筑步步沉重地踏出了帐外。
孙邑埅叹息一声,麻利地做起准备工作来。
而出来的燕筑站在营帐门口,看着渐渐有了人来人往的伤兵营,一时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白狮鼎鼎这时钻了出来,似是知道主人糟糕的心情,乖巧地蜷着身体,贴着燕筑的靴子蹲着。
燕筑低下头来,终究是不忍心看鼎鼎这样靠着他满是泥雪的靴子,弯腰把鼎鼎抱了起来。
这时有人从他身边路过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来了。”
是顾措,身后跟着安静的傅佛里。
“嗯。”
燕筑低头应了一声,手下抚摸鼎鼎的动作却是没有停下来。
那是一种被压抑住的焦躁。
像这样搭不上话对于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来说并不稀奇,但是这次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回来的人已经告诉了他们此行的结果,那整整一个营怕是不会留下什么活人了,而这个计谋,正是眼前心神不定的人所做下的。
有内情,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顾措自认为与他们并没有那么熟悉。
傅佛里用手拨开前面的顾措,走上前来,只说了两字,
“来战!”
燕筑这才抬起头来,不解地看向傅佛里。
这不像是之前的傅佛里会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