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红听他如此说,又道:“还有那个西岳国主,他既然为求长生不惜杀害百姓,可见已经昏庸残暴到了一定境界了,你当真放心全权交与张副将去处理么?我担心……”
张启山打断他道:“你要相信张副将的能力,他在我身边跟了这么多年,不是白跟的。我总不能一直留他在我身边做个副将,平白埋没了他的才能。”
二月红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有意提拔他,所以找机会让他立功?”
张启山颔首:“如今皇上事事征询我的意见,早已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外头甚至传言我这个摄政王有谋权篡位之心——我虽问心无愧,但人言可畏,多少人盯着我等着抓我把柄,张副将身为我的近身随侍,要提拔难免会有些非议,我能做的,就是给他立功的机会,堵住悠悠众口。”
二月红虽然表示理解,却仍蹙眉道:“但张副将此去十分凶险,万一那西岳国主丧心病狂想要与他们同归于尽——张副将与范捕快或许尚有自保之力,但那程太守的小儿子,我真担心……”
“原来,你真正担心的,竟是此人。”张启山望着二月红,沉默了片刻,然后慢条斯理地吐出了这句话。
二月红不明所以,正抬头看他,却见对方缓缓逼近,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我原以为,像他这般聒噪之人,将他调离你身边,应是你心中所愿,没想到,却是我好心办了坏事。”
二月红分不清张启山这是认真还是玩笑,随着对方步步紧逼,他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下意识推了推张启山,对方却纹丝不动。
张启山目光定定锁住二月红,依然是慢条斯理却充满压迫感的语气:“如果你实在担心那程公子的安危,不如我这便让小班去将他追回,也好与你做个伴?”
这回,二月红可以明显感觉到,张启山确实是有些不悦了,那语气中的酸味,即便隔了两条街也能闻到。
二月红脑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觉得这想法有些荒唐,但又转念一想,若非如此,又如何解释眼下对方阴晴叵测的脾气?
“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二月红顿了顿,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佛爷此言,莫非是在吃醋?”
张启山身子微顿了顿,随即面不改色道:“如果你要这般理解,也无不可。但即便不是因为你,我看那小子也是相当不顺眼的。若不是因着他父亲程太守的面子,我早将他打包踢回家去了。”
见对方承认地模棱两可,二月红又有些动摇了,不知张启山所定义的“吃醋”,是否与他所理解的那两个字有所偏差。
两人各自沉默了片刻,二月红突然转了话题:“我还记得,在我十岁上下,家中曾请来一位道士为我批命。”
张启山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二月红继续道:“那道士说我此生注定命犯桃花,尤其在成年之后,会经历一场大劫,有可能会危及性命。”
张启山听了此话,微微蹙眉,却依然没有打断他。
“丫头的死,确实令我郁结消沉了一阵,但却不至危及性命。可见道士所言,不过危言耸听罢了。”
张启山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那道士虽然危言耸听了一些,但批语说我命犯桃花,却是说得不假。”二月红说到此处,抬眼看向张启山,眼中隐隐带着一丝笑意,“既然此命不可改,如蒙佛爷不弃,我倒是不介意借佛爷金身,帮我挡一挡这桃花劫。”
张启山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段时间他一直有意无意地调戏二月红,却不想非但被对方看得通透,还无知无觉地被对方利用做了肉盾。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对那程家公子没有兴趣,如果佛爷看他不顺眼,那不看便是。只是有一点,”二月红略微一顿,斟酌着道,“希望佛爷能牢记你我当初结契之时的承诺,切勿假戏真做了。”
第34章 :访客
二月红此话一出,两人又陷入了异常的沉默。
张启山虽认为二月红所说并无不妥,但心中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那滞涩的感觉,让他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了。
“佛爷,师傅,我打听到……”
房门被毫无预警地推开,小班的声音十分突兀地传了进来,顿时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然后,小班就连人带声一起被定在了门槛之外——只见佛爷与二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满眼情深地望着彼此,仿佛下一刻就要亲上去……
小班想到打断别人亲热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于是缩了缩脖子转身便要溜,却被张启山充满火气的一声“站住”又叫了回去。
“佛爷,”小班耷拉着脑袋不打自招,“我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我发誓!”
张启山意识到自己是在迁怒,于是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转过头看向小班时,声音已转为平和:“你方才说,打听到什么了?”
“哦哦,”小班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忙道,“我刚才跟楼下掌柜的套了好久的话,才终于问出来,原来这整个镇子的壮丁,全都被他们国主征去岳岐山做苦力了。”
“做苦力?”张启山眉心一蹙,“做什么苦力?”
“好像是去采摘一种叫什么圣莲的东西吧。”小班回忆着道,“听掌柜的说,他们国主最近几年不知着了什么魔,一心只求长生,非但无故杀害许多百姓,还勒令整个岳岐镇的壮丁全都上山去采圣莲。
“那圣莲原本便是个稀罕物,哪是那么容易采到的,他们在岳岐山上漫山遍野地寻找,几年下来才勉强找到五六株,也不管这莲有没有长成熟,反正全给呈进宫里去了。那国主却不知足,仍是下令让他们继续找,如今整座岳岐山都被翻遍了,怕是再也找不到新长的圣莲了。”
张启山面色渐渐凝重起来,追问道:“那圣莲乃是治病良药,对长生之道却是毫无帮助,国主要这么多圣莲做什么?”
“听掌柜的说,国主不知从何处听来,说圣莲吃了能补身子,即便不能长生,也必然是对身体有益无害的,所以国主把这些圣莲全都搜罗去炖汤喝了。”
张启山听了此话,终于按捺不住心头怒火,一掌拍断了身边茶几,沉声斥道:“这西岳国主,简直荒唐愚昧至极!”
小班并不知张启山此番便是为了圣莲而来,原本只将这事当作笑话来讲,蓦见张启山如此光火,一时有些愣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的二月红,讷讷不敢再说话。
二月红乍闻此事,心中也是十分失望,想必他们此番千里迢迢来求药,只怕要空手而回了。但他面上却出奇地平静,只是朝小班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罢。
小班如蒙大赦,朝两人行了一礼,便赶紧退了出去,还不忘贴心地帮他俩带上房门。
二月红听得小班走得远了,才起身走到张启山身旁,低声宽慰道:“寻仙求药,乃是讲究一个因缘际会。既然眼下岳岐山上圣莲已无迹可寻,说明我与它终究无缘,你也不必太过介怀。”
张启山却绷着一张脸道:“轻言放弃,不是我张启山的行事作风。你在房中好生歇息,我且出去一趟。”
二月红见他说罢便要走,一把抓住他胳膊道:“你这是要去何处?”
“小班方才所言,不过道听途说,未必属实。那岳岐山上的圣莲是不是早已被采摘一空,我只有亲自去确认一番,才能下定论。”
二月红道:“即便如此,但眼下天色已晚,你又何妨急在一时,不如……”
他原想说,不如等明早再动身,但张启山只丢下一句“你好生歇着”,便大步流星地出门去了。
二月红在房中呆站了片刻,望见桌上张启山留下的饭食,于是坐在桌旁吃了一些。
老实说,这些饭食味道不算差,但二月红却有些食不知味,没吃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虽说张启山临行前叮嘱他好生歇息,但他终究挂念着张启山安危,有些坐立难安。
这天夜晚,二月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沉眠。
迷糊间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仿佛有风拂入,吹得周身泛凉。
二月红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身子,随即灵台清明了起来——他记得入睡前有检查过门窗,正常情况下,应不会有风吹入才是。
下一刻,他翻身坐了起来,堪堪挡住了床边探过来的一只手。
“前辈,深夜造访,怎的也不敲门?”二月红神色平静地望向坐在床边的陌生男子。
“你竟认出是我?”那人微讶,笑了笑道,“上一次见面,我未来得及修整仪容,今日我特地换了张英俊皮相,你可喜欢?”
二月红叹了口气:“皮相这种东西,既不是自己的,换来也没有多大意义,前辈何必如此在意?”
“倒也是,”混沌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一张英俊皮相,总比丑陋皮相要赏心悦目一些吧?”
二月红无意与他在这个问题上深入探讨,开门见山问道:“前辈此番前来,有何见教?”
“哎哟,这话说得,真是不客气呐。”混沌嬉皮笑脸地看着他,“前日匆匆一别,我可是对你牵肠挂肚了很久,你就一点也不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