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便见他的背后突然长出两对翅膀,“噗啦”一声延展开来,瞬间将洞穴顶部撑得四分五裂,随即有无尽的黑暗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
在场的野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嚎叫着四处逃散,机灵些的尚能寻得一线生机,行动迟缓些的,便被那有如实质般的黑暗压迫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不稍片刻便七窍流血,死状凄惨。
而在这片黑暗中心的张启山,自然是承受了大部分的威压之力,若不是有穷奇魂力支撑着,他也逃不过那些野兽一般惨死的下场,但混沌似乎是铁了心要用神魂来碾压他,根本不给他出剑的机会,无尽的威压一波接着一波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张启山即便是调动了体内所有魂力去抗衡,依然逐渐体力不支,难以为继。
他设想过很多种混沌可能会出现的反应,若是两人兵刃相向,他尚能勉力一战,但混沌根本不给自己公平战斗的机会,以他的身份地位,竟这般以大欺小,实在是很不要脸……好吧,他本来就没有脸。
事情还是发展到了最坏的一步,张启山有些无奈地想,难道非得唤醒穷奇神识不可?这终究是下下之策。
张启山尚犹豫不决,忽听“铿”的一声钝响,一道银光划破黑暗,顿时让张启山感到身上承受的威压之力减轻了一些。
混沌略略吃了一惊,怒道:“来者何人?”
张启山突然想起之前与二月红的约定,心下大悔,不该一时脑热让他回来送死,想要开口驱逐,却实在无力分神。
只听二月红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前辈若是就此杀了张家后人,实为不智之举。”
混沌打量着不知何时闯入此间的二月红,不耐烦道:“有何不智?”
“前辈应当知道,梼杌与穷奇互为双修伴侣,直到一个月以前,梼杌还在想尽办法唤醒穷奇神魂。前辈若是杀了穷奇的契约人,就等于断了穷奇的活路,如此一来,梼杌定会为穷奇报仇,而与梼杌交情匪浅的饕餮,定也不会坐视不理。到了那时,只怕前辈将要面临众叛亲离的下场,千百年来的逍遥日子,也将一去不复返了。”
二月红说到此处,人已站在了混沌面前:“前辈可不要因小失大啊。”
混沌脸上的杀意顿时散了几分,但他仍充满敌意地看着二月红:“你分析得不错,我犯不着为了这个张家小子而坏了与梼杌的交情。但你又是何人,竟能毫发无伤地闯入此境。”
“在下身份不足挂齿,主要是靠了这铁弹,”二月红说着,晃了晃手中一颗铁弹,“此器物虽无名号,却是仙人所赐,别的用处不大,但用来压制邪兽神识,却是正好。”
第32章 :故人
混沌盯着二月红看了良久,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这个世界上,能够压制我神识的人并不多,而这仅有的几个人中,有余裕来管这俗世闲事的,更是少之又少。不如让我来猜一猜,你口中那仙人,可是常年居于东海蓬莱仙山上的那位?”
二月红单手负在身后,默了一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果然是他么,”混沌将二月红的沉默当作了默认,沉吟了片刻,神色复杂地叹了一气,“我原以为,此生必与那人再无交集,却没有料到,今日竟还会以此种方式遇见他的后人,真是天意弄人。”
二月红继续沉默着。
张启山用余光瞥了一眼二月红,听混沌此番言语,想必他与那位仙人很有一番故事,但看二月红纹丝不动的神色,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混沌兀自感慨了一番,望向二月红的目光,渐渐沾染上些许之前所没有的黏度。他往前踏了一步,凑到二月红面红,鼻尖几乎贴近了他的脸颊,神情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
“真是令人怀念的气味,”混沌的视线始终流连在二月红身上,声音低沉而蛊惑,“你虽不若那人出尘绝色,倒也承了他几分□□。你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二月红不明对方用意,亦不敢轻举妄动,虽全身戒备着他对自己做出冒犯之举,口中却斟酌答道:“那位仙人不收弟子,只传于我父微末法术罢了。”
混沌了然道:“原来是他不记名弟子的后人,难怪……”他顿了顿,又疑惑道,“既无血缘关系,你却如此像他,这倒让人有些奇怪了。”
张启山生怕他色性大发轻薄了二月红,手中长剑一挽,人已横插在两人之间,故作不耐烦地道:“还打不打了?”
混沌退了一步,态度倒是干脆:“不打了,我这么优雅的人,怎会与人舞刀弄剑。”
“……”张启山对于此人简直槽多无口。
混沌又道:“既然此次遇着了故人之后,我便卖你们一个面子。”他说着,神色轻佻地点了点二月红的下巴:“小美人,日后若是有缘再见,记得告诉我你的名字。”
说罢,也不待二月红有所反应,便化作一道青烟袅然而去。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两人听见一旁传来惊恐而绝望的尖叫声。
只见赵渭一头青丝不知何时化作了干枯白发,轻轻一碰便脱落一大片,而他的皮肤也不再细腻光滑,非但褶皱丛生,还布满了暗沉的斑痕,整个人瞬间变得老态龙钟,行将就木。
二月红道:“看来这混沌也是个言而有信之人,他既已无意与我们为敌,便依照约定收回了赵渭体内的邪术。”
张启山却不这么看:“想必他是寻着了更好的,所以赵渭这个前任情人下场如何,他也就毫不关心了。”
二月红不解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张启山对于二月红这方面的迟钝已经习以为常。
他俯身捡起赵渭掉落在地上的那支竹管,只见不计其数的烟青色魂魄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最后都钻入了那支竹管之中。
二月红见张启山将竹管两头封死,然后收入怀中,问道:“你待如何处置这些魂魄?”
“此事不急,日后我再与你细说。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
张启山抓了二月红的手便要走,却听赵渭嘶哑着声音在身后道:“你们如此抛下我……倒不如给我一个干脆……”
二月红停下脚步,朝他投去怜悯的目光。
张启山却道:“此人作恶一世,害人无数,即便入了轮回,也必会打入畜生道,不若让他在这人世上,多苟延残喘几日罢。”
二月红深知张启山善恶分明的性子,虽嘴上说得好听,却是在拐着弯子惩罚赵渭,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跟着张启山离开了洞穴。
一路上,张启山好奇问道:“那位蓬莱山的仙人与这混沌的恩怨情仇,你可知晓?”
二月红摇头道:“我从未听我父亲提过此事。”
“那你如何知道你那铁弹能压制混沌神识?”
“我胡诌的。”二月红说着,抬起他原本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食指尖被划了一道口子,还在流血。
张启山吃了一惊,忙抓过他的手给他包扎。
二月红道:“我只是见你用血液中的穷奇气息压制群兽,便想着能否用我体内的仙人之血克制混沌,没想到居然歪打正着了。”
张启山想起方才二月红在混沌面前面不改色故作高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能装。”
二月红谦逊颔首:“过奖过奖,近墨者黑罢了。”
却说张副将等人被困在五行阵中,着实吃了不少苦。
张副将倒还好,他跟了佛爷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不曾见过,这点挫折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所以当初二月红来接应他时,他还能帮着二月红找寻其他三人的下落。
范敏森也算是个有点阅历的人,虽然这一次遇到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古怪,进入五行阵后更是身心备受煎熬,但被二月红救出后,他神色倒也算平静,只不过身形有些狼狈罢了。
至于程复与小班,当他们被发现时,一个吓得面色苍白,另一个已经抖成了筛子,可见这番经历让他们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当时二月红因记挂着张启山的安危,所以将他四人救出之后,也来不及细说,只叮嘱他们速速回去与大部队汇合,便又只身返回了。
但张副将又如何放心得下二月红与张启山,却又不敢违抗命令抛下其余三人不管,好在范敏森也不是个遇事临阵退缩的人,与张副将两下一合计,便打算在距离洞穴不远处找个隐蔽的地方守着,万一那二人陷入险境,他们也好帮上一二。
不料二月红进去后没过多久,便与张启山一道出来了,张启山虽精神有些不济,到也没落下什么大伤,又听他说西岳妖患已除,众人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
张启山见张副将并未听从命令将其余三人带回去,少不得板起脸来将他训斥了一顿,张副将也不为自己辩驳,低着头一一受下。
范敏森有些过意不去,说道:“佛爷请息怒,此事罪不在张副将,是我们几个自请留下的,虽最终未能帮上什么忙,但也是我等一番心意。”
小班在一旁拼命点头,程复倒是抓住了一丝重点:“等等,范……姑父,您方才称呼这位——张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