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入客栈,便见小班神色慌张地迎上来道:“佛爷,不好了,二爷出事了!”
张启山神色一变,忙越过小班冲入房中,一眼便瞧见二月红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面上血色全无。而他的身旁,赫然坐着的人却是梼杌。
张启山勃然大怒,不由分说便拔剑向梼杌刺去。
梼杌起身避过,口中问道:“张启山,你这是做什么?”
张启山一刺不中,转身又是一剑,看那架势,似是要与其拼命。
梼杌无奈,只得出手制住他,皱眉道:“你受了伤?”
张启山没有否认,这是之前遭遇混沌威压时留下的内伤,平日里不动武倒也无甚要紧,但此刻遇上梼杌,根本无法催动体内穷奇神力,以至于轻而易举被梼杌反制。
此时小班才气喘吁吁地跟着跑进来,见两人已经交起手来,大惊道:“佛爷,您为何要与这位大夫动手?”
“大夫?”张启山手上一顿,狐疑地看向梼杌,“你说他是大夫?”
“是啊,今日晨间我发现二爷躺在床上气色不对,怎么唤也唤不醒,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便得这位陶大夫出手相助。陶大夫说,二爷这是身魂分离之症,可是我听不太懂,佛爷您明白么?”
张启山终于恢复了冷静,盯着梼杌审视良久,才和缓了神色对小班道:“你且退下罢,我与这位……陶大夫有事相谈。”
小班虽觉张启山与这陶大夫之间似乎没那么简单,但也未敢多问,躬了躬身,便默默退了下去。
张启山关了门,沉下脸道:“你方才说,二月红这是身魂分离之症,此话当真?”
“我骗你做甚?”梼杌道,“我方才仔细瞧过了,他这模样,分明是被施了移魂术,肉身尚在,还有一丝活气儿,但魂魄却已不在了。倘若如此延续十二个时辰以上,很有可能会危及性命。”
张启山双眉拧了起来:“可知是何人所为?”
“尚不确定,不过……”梼杌顿了顿,面露迟疑之色,“你们可曾得罪过什么人?我怎么感觉这屋子里隐约残留着他的气息……”
“他?”张启山迷惘了一瞬,随即便反应过来,“你是说混沌?”
“你们果然与他有过接触?”梼杌神色一凝,“此人性情善变,喜怒不定,你们是如何招惹上他的?”
张启山虽有些犹豫,却还是将前因后果略叙了一番。
梼杌沉吟了片刻,喃喃道:“听你所言,再结合眼下二月红症状,混沌应不至于对二月红起什么杀念,否则,以他之修为,一击便可了结性命,何必要使移魂术如此麻烦。”
但此话并未对张启山产生安慰作用,因为他原本便担心混沌对二月红还有别的企图。
但两人思来想去,却琢磨不透混沌究竟会将二月红的魂魄带去何处。
思虑片刻后,张启山转了神思道:“话说回来,你又为何恰在此时出现在这家客栈?”
“不瞒你说,我原本是特地循着梼息追踪而来的,我只是想好意提醒你们一句,别在什么圣莲上浪费时间了,二月红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这话却是不偏不倚扎在了张启山心坎上,他面色又沉了下来,盯着梼杌道:“你会如此好心,专程为救他性命而来?”
梼杌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你这话说得好生奇怪,我对二月红下毒,原本便不是为了取他性命,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张启山恍然清醒过来,不错,以梼杌的立场,二月红是生是死,对他而言本无关紧要,他只不过想借二月红体内梼息,催动穷奇神识觉醒罢了。
沉默片刻后,张启山道:“我不会让你得偿所愿的,我相信,二月红也不会。”
梼杌笑着摊了摊手:“所以你打算眼睁睁看着他毒发身亡?他或许会为了成全你所谓的大义而甘愿受死,但是你呢,你可承得住他的成全?”
第36章 :解药
梼杌这话,字字诛心,使得张启山再度陷入了沉默。
梼杌知道自己戳中了他的软肋,面上笑容越发有恃无恐:“其实仔细想想,我的要求并不十分难为,只需催动你体内穷奇之息即可。”
张启山瞥了他一眼:“若是催动穷奇之息,穷奇神魂极有可能会觉醒,届时我便难再控制住他——你以为,我不知你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梼杌笑道:“身为张家后人,你就对自己如此不自信?”
张启山面色不变:“我虽是张家后人,但终究只是一介凡人,我还不至于托大到,自以为能够以凡人之躯控制住一只完全觉醒的上古邪兽。”
梼杌脸上笑意渐渐敛去,他定定看了张启山片刻,然后点了点头:“那便没什么好谈的了,我等着二月红的死讯。”
说罢,他便化作一道轻烟抽身而去。
张启山兀自原地站了一会,然后在床边坐下来,沉默地望着二月红。
他突然有些后悔,之前不该过早地与梼杌把话说绝,好歹先央着对方帮忙找到二月红的魂魄才是正事。
眼下梼杌已然离去,二月红仍沉眠不醒,这身魂分离之症,可如何才能得解?
如此想着,他伸手轻轻抚上了二月红日渐消瘦的面颊。短短数月,二月红便跟着他吃尽了苦头,如今更有性命之忧。
虽然二月红未曾对他抱怨过,他却自知亏欠甚多,从以前到现在,他欠着二月红的情,非但没有还上半分,反而越积越多,恐怕这一辈子都还不完了。
不知是因这满腔愧疚,又或是其它分说不清的缘由,张启山突然很想抱抱二月红。
他如此想着,便如此做了。
不知过了多久,二月红轻蹙着眉心,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整个身子都被紧紧拥着,下巴枕在对方肩膀上,虽然枕得并不难受,姿势也不算难看,但他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佛爷?”他试探地唤了一声。
张启山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低下头细观二月红面色,喜道:“你醒了?”
二月红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张启山,不确定道:“佛爷,你这是……”
张启山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动作太过暧昧,但面上仍表现得一派坦荡,不疾不徐地改抱为扶,口中问道:“可是混沌对你施了移魂术?”
二月红有些惊讶:“佛爷,你怎么知道?”
张启山没有回答,追问道:“他将你带去了何处?可有对你做过什么?”
“这个嘛……”二月红沉吟了一下,不确定现在对张启山全盘托出是否合适。
张启山却将他的迟疑视作有难言之隐,指尖力道骤然一收:“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二月红痛得皱了皱眉,尚未开口,便见一旁突然显出一个人来,指着张启山抗议:“张家小儿,我好歹是妖邪界有身份有地位的上古邪兽,我若看中了谁,势必会让他心甘情愿地跟我,绝不会亏待了他,才不会干那偷鸡摸狗的采花行径。”
张启山见此人面目陌生,但听那腔调,便猜出必是改容换面的混沌,眉间一寒,起身道:“前辈竟还有脸面现身。”
二月红扶额:“前辈,您不是答应将我送回便离开的么?”
“亏得我没有走远,否则还不知道这小子在背后如何编排我……”混沌话说一半,突然一顿,用力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语道:“怎么感觉这屋子里残留着梼杌那老家伙的气味。”
张启山默了一默,这两只邪兽的嗅觉,真是谁也不输谁。
二月红狐疑地看向张启山:“梼杌来过了?”
张启山因碍着混沌在场,有些话不好讲明,只含糊道:“他跑来提醒我,说你……病情加重了。”
二月红沉默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如何,他自己最清楚不过。即便梼杌不来提醒,他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但张启山为了帮他求药,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虽然最后收效甚微,他又如何能有怨言。
他正想开口安慰几句,却听混沌插嘴道:“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就是那梼杌老儿往小美人身上吐了一口梼息嘛,正好张家小子体内封着穷奇神魂,又恰好他们俩是双修伴侣,你跟穷奇借一口气息,将梼息引出来不就好了。”
二月红心下有些吃惊,之前他与混沌单独相处时,未见混沌对自己的病情提过半个字,原以为他不曾察觉,却没想到对方早就看出了原委。
张启山见混沌说得如此轻巧,没好气道:“这不正中梼杌下怀了?”
混沌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抚掌笑道:“是了,一旦借了这口气息,穷奇就有可能觉醒——我还怪道梼杌为何对小美人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情,却原来是为了这个目的。”
张启山见他笑得刺眼,皱眉不去看他,却听混沌继续道:“不过眼下有我混沌在此,恐怕要让那梼杌老儿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张启山与二月红一听这话,同时转过头去看他:“前辈的意思是……”
混沌神秘兮兮地道:“梼杌一定没有告诉过你们,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可以在不刺激穷奇神魂的前提下,将梼息之毒解掉。只不过……”混沌皱起眉头,一脸为难地摸起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