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于“佛爷”和“小佛爷”之间的区别尚没有分得太清,但“张副将”这个称呼,却是实打实的军人称呼。
范敏森此时也不便再隐瞒下去,郑重对程复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位张副将,便是九族之首张大佛爷身边的大红人。”
张副将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会被此人一语道破,惴惴不安地看了张启山一眼,却见张启山神色如常,似乎并不为忤。
程复此时便是再迟钝,也揣测出了眼前这位“小佛爷”便是那真佛爷,心下惊骇自不必说,然而他怔了半晌之后,却是指着二月红道:“那这位洪公子,难不成是佛爷的……”
范敏森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忙接口道:“没错,这位便是佛爷至交好友二月红,九族之中人称‘二爷’。”
程复听了这话,震惊之色更甚,瞪着二月红道:“你……你竟不是……不是么……”终究是没敢再说出那两个字,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喜是悲。
倒是一旁的小班接受得毫无障碍,万分开心地蹿到二月红身边:“我就知道我的师傅不是等闲之辈,却没想到竟是九族二爷!师傅,您可一定要收我这个徒弟,这些年我积攒了不少钱,还有我爹给我预留的老婆本,您放心,我一定会准备一份分量够重的束脩孝敬您,不会让您丢脸的!”
但是没有人关心他的束脩究竟有多重。
张启山望着范敏森道:“我们几人的身份,你倒是看得通透。是否也请范老先生表明一下身份?”
范敏森躬了躬身,避开了他这一句“老先生”的称呼,然后一撩袍角,跪了下去:“下官澜溪郡府捕快范昭,见过佛爷、二爷!”
然后又一把将还愣在当地的程复拽着一同跪了下来,道:“这位是郡守家的小公子,程元甫。元甫,还不快行叩首之礼。”
程元甫于是恍恍惚惚地拜了下去。
张启山与二月红对视了一眼,他们虽事前便料到这姑侄二人乃是化名,却没有料到一个是澜溪郡府首屈一指的捕快范昭,另一个竟是郡守的亲儿子,这两人此番跑到西岳来,却是闹的哪一出?
却听范昭道:“郡守大人虽日夜忧心边境之事,但朝廷迟迟未见表态,郡守大人不敢轻举妄动,无奈之下,下官只能自请前往西岳一探;程公子半道追了来,也想跟着去见见世面,下官劝说不动,又不敢随意透露身份,以免打草惊蛇,于是与他姑侄相称,结伴前往西岳。”
张启山听他这番解释,倒也在情在理,于是道:“朝廷迟迟未有表态,也是有所顾虑,这一点还望你们谅解。”
“不敢,不敢。”范昭忙道,“是下官未奉诏令擅自行动,请佛爷降罪。”
张启山笑道:“素闻澜溪郡府捕快范昭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凡。此番你二人虽未得朝廷诏令,但也是心系国事,何罪之有。只不过……”他沉吟片刻,道:“如今□□妖邪虽除,但西岳国主失道,为求长生不择手段,其境内情况究竟如何,尚不得而知,程小公子既非官场中人,还是由你护送他原路返回罢,免教程郡守担心。”
程元甫一听这话,当即急红了眼:“不,我不回去!”
范昭暗中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低声道:“既然佛爷已经亲自出马了,你就别在这儿添乱了。方才那五行阵何其凶险,你也不是没有见识过,下官自保尚且无暇,更何况保你性命无虞。”
程元甫道:“我既出来了,就没有半途回去的道理。这西岳国你们去得,小班去得,为何我去不得?”
范昭还欲再劝,张启山已经无心听他俩拉拉扯扯,于是道:“你若要跟着,倒也无妨,但既然你跟了我,便要一切听我号令,如有违背,军法处置。”
程元甫偷偷看了二月红一眼,梗着脖子道:“军法便军法,我还怕了不成。”
第33章 :桃花
失去了赵渭邪术影响的驼山□□,飞禽走兽顿时销声匿迹,就连原本笼罩在□□上空经年不散的弥天大雾,也似乎被天边那冲破夜色的第一缕晨曦冲淡了不少。
于是接下来的这一段路程,他们走得十分顺畅,行进速度也加快了很多。
当望见前方终于出现的□□出口时,众人正要额手相庆,张启山却在此时提出要与众人分道扬镳。
二月红虽有些意外,但细细一想,便明白张启山这是赶着去岳岐山为自己找寻解药。
但其余人并不知晓张启山心中真正的谋划,张副将道:“佛爷,您让我们去西岳国都城面见国主,那您自己要前往何处?”
张启山顾左右而言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便是我们九玄帝国派往西岳的特使,西岳国主失道害民之事便全权交与你来调查。”
张副将跟在张启山身边多年,对于张启山的脾性已经了解得十分透彻,见张启山不愿明说,料想他欲办之事不宜张扬,于是不再多问,恭敬受命。
张启山又对范昭道:“范捕快,你做副使,必要时从旁协助张副将。”
范昭没想到张启山竟如此看重自己,当即抱拳道:“范昭一定不辱使命!”
张启山点了点头,转而对小班道:“你跟着我与二爷,届时我还有任务交给你。”
小班见张启山愿意将他带在身边,忙高兴地点头应下。
程元甫见张启山迟迟没有点到自己,开口问道:“佛爷,那我呢?”
张启山看了他一眼:“你自然是跟着范捕快了。”
程元甫急道:“可是我也想跟着你们!”
张启山一脸你很奇怪的表情:“你既是跟着范捕快出来的,那便由范捕快保你安全。你若跟了我们,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你父亲太守大人交代。”
程元甫还想说什么,张启山又道:“更何况,你别忘了,我之前交代过,这一路上,你要一切听我号令,如有违背,军法处置。”
这一句成功将程元甫所有想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出了□□,张副将不敢有所耽搁,向张启山与二月红辞行后,便带着范昭等人往西岳国都去了。
待这群人走得远了,张启山才问小班:“你可知,此处前往岳岐山如何走?”
小班对西岳境内地形早已了如指掌,当即便回道:“沿着这条道往北走,横穿两个村子,便到岳岐山脚下了,那里有个岳岐镇。”他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晨曦,估摸着道,“如果我们脚程够快,或许能赶在太阳西下前到达岳岐镇。”
张启山似乎有所顾虑,回头望向二月红,低声问道:“如此日以继夜地赶路,你身子可还承受得住?”
二月红抹了抹额上细汗,声音虚弱地道:“无妨。”
张启山知道二月红这是在逞强,但观他脸色,比之前又苍白了几分,恐怕再拖下去,会将二月红身子拖垮,于是心下一横,带着二人马不停蹄地继续赶路。
不出小班所料,这天傍晚暮□□临时,他们果然已顺利抵达了岳岐镇,并找了一家客栈暂时安顿了下来。
令小班无法理解的是,既然张启山与二月红不是那种关系,又为何要同住一间房,客栈里空房多得很,就连他这么个小跟班,也能分到一间上房不是么。
他思来想去,觉得佛爷与二爷,或许大概莫非真的是那种关系也说不定。当然,既然佛爷信任他,愿意将他带在身边,他自然是要帮佛爷与二爷保守这个秘密的。
其实小班所疑惑的问题,也正是二月红心中所疑惑的。但二月红很快便释然了,一则两人都是战场上出生入死过来的人,条件恶劣时,同袍之间抵足而眠的情况并不少见;二则他如今有伤在身,张启山不放心让他一人独宿,也在情理之中。
张启山跟店小二要了三份饭食,一份让小班领了去,剩下两份由他亲自端回房中,正瞧见二月红倚坐在窗前的椅子上,虽是望着窗外夜色,眼神却漫无焦距,不知何事想得出神。
张启山看着他那毫无防备的模样,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冷不丁被轻轻撩了一下,泛起一丝抓挠不着的痒意。
在某种未知本能的驱使下,他放轻了步子来到二月红面前,猝不及防地俯身在他嘴角上轻轻啄了一下——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一切已不可挽回。
二月红恍然回神,对上张启山明灭不定的眸子,一时有些愣怔。
倒是张启山反应迅速,才思敏捷,赶在二月红开口之前,便一本正经地数落道:“你这防备心也该好好紧一紧才是,若方才进来的不是我,你岂不是要被别人平白轻薄了去?”
二月红有些哭笑不得,心道你方才所为便不算轻薄了?
张启山未等他开口,便已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你究竟因何事想得这般出神?”
二月红果然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方才我只是在想,为何我们自进入岳岐镇后,一路上就几乎见不着人,这家客栈也是透着古怪,明明规模不算小,却空着许多房间,仿佛很少有人来投宿。”
“你也注意到了?”张启山点了点头道,“我方才已经嘱咐小班出去打听打听,这镇子是不是出了什么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