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过是因着自个儿病着,晓得我不敢动你。”慕容以致低头凑近他,鼻尖与他相贴:“等你病好了,瞧我怎么找补回来。”
林玦伸手将他推开些,嗔道:“离我远些,身上的热气熏得我头疼。”
慕容以致自然晓得他是扯谎,却仍支起身子,并不敢在这时候得寸进尺,惹他气恼。他这病都是心火旺的缘故,放在旁人身上不过是小病症,摆在他身上,却格外凶险几分。
林玦换了换姿势,侧靠在大迎枕上,问道:“我迷迷糊糊将话都说了,原先只当着苏州穆氏是你胡扯,你竟真与他们有渊源?”
慕容以致催他往里挪一挪,好叫自个儿也躺着。林玦果然往里挪了些,他自脱了靴子往床上一翻,靠着枕头,与林玦面对面卧了。
林玦又催他:“快告诉我。”
慕容以致见他耳垂小巧,偏又圆润得很,如一粒白玉丸子一般,惹人心爱。不由心喜,伸出手去揉捏。林玦恼了,伸手拍开。他缩回手,这才道:“我有个小舅舅,正妻正是苏州穆氏嫡女。小舅母秉性柔婉,因早年伤了身子,一直不有孕。小舅舅亦对她情意深重,并不曾纳妾。二人将我视若亲子,疼爱有加。临行去苏州前我曾登门拜访,沧浪亭原是小舅母生母的陪嫁。”
慕容以致在林玦身上,确然用尽心思。林海确然有个姓穆的好友,那位好友正是慕容以致小舅母嫡亲的胞兄。故而林玦昔日借穆氏女的名头,说自个儿已然动心,林海并上贾敏才能信他。
慕容以致一只手藏在锦被下头,却还不肯罢休,悄悄地探入他衣角,勾着那枚果子,在顶端轻柔摩挲,间或挤弄,引得林玦不由喘息,面色酡红,眼带波光。一手将他不安分的手按住,怒目而视,道:“你再这样,我就恼了!好好地躺着说些话,偏你这样不规矩。”
“别恼,我这就收手了。子景心胸宽大,饶了我这一遭罢。”他求着饶,待林玦神色松动时,又忍不住凑上前,在他嘴角处吻了吻。不等林玦发怒,便收了手,道:“子景想娶我,我就是穆氏的嫡女。为着心上人扮一回姑娘家,来日流传出去,也唯有赞颂我的份。”
林玦面色更红,头脑却十分清晰。羞恼虽有,更多的却是欢喜。他虽是异世的人,慕容以致却正正经经是这时候的王孙贵胄。他能一心一意,已属难得。堂堂男儿,甘愿不要名声,嫁入林府也肯,足见他待自个儿爱若非常了。
偏他嘴上仍不肯将人饶过:“谁想娶你了,五大三粗的。”
二人正说着话,那厢温柔隔着帘子唤道:“王爷,王府有人来回话。”
能赶到林府来回话的,必然是大事。慕容以致翻身起来,道:“领他进来。”见林玦也要跟着起身,忙将他按下去,掖了掖被角,道:“外头冷,你躺着。”
不多时有人打帘子进来,却是欣馥,后头还领着一个丫头。那丫头低着头,瞧不真切。穿得寒酸,隆冬腊月只穿了一件夹的,不像是王府里近前伺候的。
欣馥与他屈膝见礼,不及言语,后头跟着那丫头便噗通跪倒在地,话中带着哭腔,连连叩首,道:“奴婢兰溪叩请王爷安。王爷,我们郡王爷不好了,还请王爷救救我们主子……”
慕容以致原坐在圈椅上,闻言立时站起身来,面色十分惊愕:“你们主子哪里不好?”
兰溪这丫头他原是认得的,乃是康贤郡王的贴身侍婢。竟不料今日是她哭穷至林府!邢季尚在皇庄上帮衬着,康贤郡王竟还能出事?
兰溪额头贴着地面,泪流满面,哭道:“近两日天寒地冻,宫里送来的衣食炭火一日不如一日,五日前,那炭火索性没了。说是南方有雪灾,要缩减开支。我们有心要出去,好歹去山上砍些柴火烧了给主子取暖,偏他们不许!前儿主子出屋子走了走,一盆凉水泼得凉彻肺腑,要罚他们,他们却又说,主子不过是个罪人,在皇上跟前记了名的,再不能回京里了。形同废人,如何罚他们。可怜我们主子,自小金尊玉贵地养着,夜间就热热地烧了起来。他们竟连个大夫都不肯请,说是皇上下令幽禁,他们不敢放人进来。烧了整整一日,还是怕主子就这样去了,这才请了个江湖郎中来。吃了一剂猛药,主子烧退了,迷迷糊糊就是不肯醒。奴婢散尽余财,跪着求了好些时候,他们也不肯回京来请个像样的大夫。说是天冷,不肯走动。奴婢没法子,只得叫兰亭服侍着郡王爷,坐了送菜人的车出来。还请王爷救救我们主子,主子再这样下去……”
余下的话尽数化在哭声之中。天之骄子,元后嫡出。捧在手心如玉人般娇养数十载,倏然踩入泥地,谁堪忍受?
这番话说得太过悲切,便是连林玦也不由坐直了身子。温柔见状,忙上前扶他。他就着温柔的手吃了一口茶,这才道:“则年……”
慕容以致起身走到他身前,伸手将他手掌握住。“子景……”
林玦骤然发觉,慕容以致的手掌竟是冰凉的。他眼中藏着痛苦,便是呼吸声也乱了。格外愤怒的模样。不由替他理了理额前碎发,道:“去罢,总归是你侄儿。东太后昔年对你多有照拂,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是一份情。她对旁人狠心,对你却到底好过。承了这份情,就该还人家。过会子王太医要过来为我诊脉,也是时候了。你再略等一刻,领着他一并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送红包
黛玉的老公病了_(:з」∠)_
第176章 苦尽甘来不进则死, 愿为雌者则年许婚
康贤郡王被罚至皇庄, 这原是无妄之灾。他是宽厚仁慈的人,都说大孙子小儿子是老爷子的宝贝子。他是小儿子, 又是中宫嫡出, 别提太上皇并上东太后将他视若眼珠, 便是太皇太后也当做掌珠一般, 宠爱有加。
慕容永宽记恨他, 一是因着他是东太后的儿子。二也是因着他自小多得旁人宠爱, 又素有宽厚这名声,故而继位之后,慕容永宽越发见不得他。借着修郡王府太过奢靡的缘故, 便寻了个由头将他罚到皇庄上来。
康贤郡王与林玦原是同岁的人, 不过小他半载。如今林玦已然要议亲了,康贤郡王住在皇庄上,无人为他谋划也就罢了, 便是京里那些名门闺秀、门阀贵女,哪个愿意嫁给他?空有个龙子凤孙的名头, 却遭今上厌弃。身份再尊贵,也比寻常世家低贱三分。
慕容永宽领着王太医赶到皇庄上时, 康贤郡王只剩半口气吊着。王太医忙命人切参片来, 令他含在口中,好吊着命。
却听兰溪含着泪道:“皇庄上不得人参,唯有党参,可用麽?”
“效用差些, 如今也顾不得了。姑娘快切了送上来……”
兰溪应声去了,不过是果然送了切好的党参片来。却也没多的,拢共三片,切得轻薄。王太医纵然见惯踩低捧高的事,如今见了那三片党参,亦不由摇头轻叹。皇孙贵胄,说出去好听。少了皇上的爱重,却也什么都不是了。
将康贤郡王的嘴掰开些,把党参片送进去叫他含着。王太医把过一回脉,不多时便收了手,道:“瞧着凶险,不过是伤风的缘故。因着错用了虎狼药,这才病上加病。我现开个方子,姑娘煎了服侍郡王爷吃了,若今夜下来好些,再另换方子。”
“是。”兰溪引他出去写了方子,这皇庄上并无可用之人,煎药这样的事,交由旁人,亦不能放心。兰溪命兰亭服侍着,自拿了药方下去煎药。幸而这些都是常用的药,他们原带了一些过来。竟不必再求那些侍卫,自煎了就是了。
兰溪这厢去了,那厢慕容以致并未进屋,只站在廊下。天寒地冻,廊下结了长长的冰棱。皇庄上用心服侍的人极少,故而这冰棱也没人过来敲去。挂在檐下,一片晶莹剔透,望来洁净异常。
慕容以致在冰棱中瞧见自己的倒影,有些失真,朦胧中却能瞧出,那脸庞是冰冷而严峻的。他原先只想着从长计议,现如今瞧着,那一位不下台,旁人都没好日子过。
恨意太深,硬生生将心胸一并逼得狭窄了。
欣馥领着王太医出来,王太医拱手道:“王爷,借您一步。”
慕容以致一手负在身后,一手随意挥了挥,欣馥悄无声息退至几步外。王太医这才往前走了两步,低着头,声音压得极低:“王爷,郡王爷这是积劳成疾、郁气伤肝……”
“本王不通医理。”慕容以致蹙眉,“捡能叫人听懂的说。”
“皇庄疾苦,郡王爷恐不能受……”
沉默许久,慕容以致缓声道:“这是皇上的圣旨……”皇上的圣旨,如何能驳?
王太医的身子又往下弯了弯,他是个太医,医者仁心。话却也只能说到这儿,太明白了便害人害己。说三分留七分,留白处要靠听的人自个儿去领悟。
慕容以致又立着细细思索一刻,便命他下去。王太医重又回屋里去,为康贤郡王施了一回针。
那厢走来一个面容清秀的陌生小厮,与慕容以致见过一回礼,口中却道:“奴才邢季请王爷安。”
“起罢。”他把玩着腰间香囊,目色平淡地看向外头。院子里种了白梅花,雪花纷纷落,轻盈洁白,落在那白梅上,若无梅心点点鹅黄素色,只怕是雪是梅亦叫人难以分辨。“你的差事办得倒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