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将戚恒引到一边,打着手势在说什么,戚恒看着,有些惊喜道:“真的吗?”
阿翁点头。
戚恒立即对青蝉道:“我阿翁说这附近有位名医,医术很了不得,等下我就去为你请医。”
青蝉自然没有意见。这些天对戚恒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多到她自己都觉得厌烦。他一路照顾她,青蝉肩上的压力是与日俱增,受人太多恩惠,她真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了。
雨势滂沱,估计一时三刻的是停不下来了。屋内昏暗,阿翁点上灯,拉着戚恒比划,戚恒挡着青蝉的视线,青蝉只知道他们在交流,可阿翁做的什么手势她是一概看不见的。戚恒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发出一点疑问或者赞同的音节,其他大部分时候也是在做手语——屋内虽然是有三个人,但安静的好像并没有人在似的。
青蝉倦乏地阖上眼,天地间除了雨声便是风声,狂风咆哮,没头没脑地四处横扫着,打着旋儿的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一丝不易察觉的鸟鸣声响起。
青蝉听见了,豁然睁眼。
戚恒正巧分神看过来,见她神色慌张,正欲上前探问,又是一声鸟鸣响起,青蝉原本萎靡的腰背瞬间挺直,也顾不得身体的剧痛,恐惧地捏紧了椅子的扶手。
戚恒的脸色也变了,却只道:“别疑神疑鬼的,世间飞鸟千千万,随时随处都会有,并不一定是她。”
青蝉闻言心下稍定,可立刻又察觉不妥:“可是这么大的雨……”
“可能是跑到檐下避雨来了。”戚恒说着走到门边,朝外看了看,这一会儿功夫外面已经黑透了,他闭门上栓,又四处关窗:“你看,什么都没有,快别自己吓自己了!”
他话音刚刚落地,便有一道劲风刮开大门,门板撞在墙上,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烛光“嗖”的灭了,屋内顿时变得比外面还要黑。
三个人三双眼齐刷刷地盯紧大门方向,门外狂风骤雨,漆黑的门洞没有哪一刻比如今还要阴森可怕。
青蝉心如擂鼓,不知道屏息等了多久,外面并没有出现任何可怕的人或物。
三人松了气,戚恒晃着发僵的脖子摸到烛台,拿火折子重新点了灯,又给它套上护罩。戚恒去关门,青蝉的目光则盯在烛火上,烛火在侵袭入屋的冷风中摇摇欲灭,那苟延残喘的光芒虽然微弱,但总是聊胜于无,多少给了人一些勇气。
——烛火又一次被熄灭!光芒灭掉的一瞬间,青蝉的心又提到嗓眼,身上冷汗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她知道这次肯定是出事了,不然走到门边的戚恒不会连连后退!……他看到了什么?
沉黑的雨幕中,一抹白色由远及近,逐渐清晰。那人执着伞,伞面半遮脸,负手缓步而来。她好像生来就有这种本事,并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冰冷的气息自然而然就能镇住全场。
阿翁显然也对女公子有所听闻,此时此刻他脸上的恐惧并不比青蝉或者戚恒少多少。
女公子每往前迈出一步,便好像有“咚”的一声在青蝉心头敲响,直至女公子走到廊下收伞了,青蝉已经因为过度惊吓,几乎要晕厥过去。
都已经这样了还是逃不掉吗?永远都逃不掉了了吗?
女公子却不去考虑自己的出现对屋内的人意味着什么,她站在门外,只是一个白色的轮廓,没人看得清她的表情,所以也无从猜测她此时的心情。
——但还要怎么猜呢?戚恒私吞了她的东西,又杀光夜鸦带着青蝉一起逃了,她的心情想必也不会愉快。
可谁知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却并不是针对青蝉或者戚恒,而是:“陈奎,这么多年不见,你还记得我?”
陈奎?谁?
戚恒的阿翁往后退了一步。
女公子平静道:“当初在毓含珍手下,你为了保命毒哑自己,她这才留你一条生路,倒不知你还有胆量在越府布这么一颗棋。”
戚恒护到阿翁跟前:“这事与我阿翁无关,有什么冲我来,你……你不要为难他!”
“无关?”女公子冷斥:“亏你说得出‘无关’二字!”
女公子迈进门,在上首坐了,戚恒却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辟水香我藏起来了,你若杀了我们,就什么也别想得到!”
女公子慢条斯理地把烛火点亮了,才道:“然后?”
戚恒转身:“我可以把它给你,你放我们三人走。”
屋里重现光明,女公子的目光自三人身上一一扫过,落在形销骨立的青蝉身上时额外停了停,又很快移开。
戚恒忐忑地等着答复,女公子不疾不徐道:“你跑了这么多天,还没想通?”
戚恒一怔,猛然拔高音量道:“那辟水香是假的!?”
阿翁之前还算镇定,听到这里就和戚恒一起慌了,戚恒惊惧地盯着上座:“这不可能!早年你逼问夫人的时候我就听见过!你一定是在诈我!”
女公子:“首先,毓含珍嘴里没一句真话,其次,这几年你明里暗里小动作不断,你真以为我不知道?”
无边无际的冷意漫上心头,戚恒知道今晚这劫恐怕躲不过,可他还是掐紧手心不让自己的畏惧表现地太过明显:“你是故意的?你定然是故意的!你故意让我去取辟水香!”
难怪她轻易就找上了门来,她一早就料到了自己会这么做!她故意设下这个圈套让自己钻!
女公子听着戚恒急促的呼吸,神色漠然道:“要捏死你们两个易如反掌,委实不需多费我什么唇舌……只不过,你”,这一个“你”字让青蝉不自觉地往椅背处缩了缩,“他们演了这一出好戏给你看,我若把它半途掐断,未免也太扫兴。”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章BG味略重,所以有反转
感谢456407君投的雷^^
☆、【第十七章 杀戮】
青蝉能猜到“辟水香”应该就是戚恒先前说的那个能保命的东西,可是她猜不着女公子说的戚恒在演戏是什么意思。她如坠云雾,又听女公子问她:“你与他无缘无故,他就这么带着你逃,难道你都不怀疑?”
是有怀疑没有错,可……
“还是他这一路对你嘘寒问暖,你就认定他是个好人?”
青蝉:“……”
“让我猜猜,他一定还说过很多关于我的事,让你深感能从我这里逃脱,是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居然全中!青蝉怂的不能再怂,可逃了又如何,还不是又被她给抓到了?
戚恒激愤道:“难道从你手里逃脱不是好事吗?你连人都不是,谁敢日日伴着你,更别说你还一直在折磨她!”
“我连人都不是?”女公子危险地眯起眼眸,忽然冷笑一声,离了座,走到青蝉面前,一把提起她的手腕:“你知道我不是人所以要逃,那么她呢?她也不是人,你怎么会敢冒丢了脑袋的风险把她一路带到这!?嗯?”
袖口的衣料下滑,青蝉□□的胳膊暴|露人前。只见原本应该白皙光洁的胳膊上龟裂密闭,有些裂纹里甚至渗出带着血丝的黄色粘液!那些龟裂排布有序,乍一眼看去,就像是某种生物的鳞片!
女公子操起一旁的杯子把里面剩下的茶水泼在龟裂处,眨眼功夫,被茶水淋湿的地方慢慢自愈,直至恢复如初。
青蝉尖叫一声,脑子嘭的炸开了,女公子甩了她的手,朝戚恒逼近:“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也不知道她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随着女公子的质问,屋外的鸟鸣声骤然加剧,戚恒闻着胆寒,几次忍不住要避开女公子的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公子:“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瞒的?你手里的辟水香是假的,对我而言一点价值都没有,你们两个就要死了,也没机会带着她找地方炼你们的不老药!”
……不老药?青蝉抚着手腕惶恐地看着女公子,她究竟在说什么?为什么她全都听不懂?她只是得病了而已,活了十六年她连自己是不是人都会不知道吗?由得女公子信口雌黄!
可是内心深处又有个声音在叫嚣,那你怎么解释刚才的事?是啊,开裂的皮肤为什么就这么好了?这些天她一直在痛,痛到后来就是皮肤开裂,不仅是胳膊,这样的龟裂遍布全身!她不懂自己身体的变化,一直瞒着也没跟戚恒说,如今那种龟裂已经有往脸上蔓延的趋势了。当女公子那点儿茶水淋上来的时候,沾过水的皮肤上疼痛就消减了,这实在太过诡异!
“我没有想炼不老药!你少血口喷人!我只是看不惯你折磨她,才带她一起逃的!”戚恒焦躁地看着青蝉:“青蝉,你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
女公子挑眉:“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知道她的底细了。”
戚恒一时语塞,半晌才泄气道:“是!我知道,那又如何?”
女公子转向青蝉,看她一副惊慌失措的可怜模样,叹道:“我倒是信他不想害你,甚至可能还会好好对待你,不然也不至于死到临头了还要惺惺作态——可惜他的最终目的也不过就是想要占有你,一次又一次,直到你怀胎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