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蝉背手拭泪,女公子又道:“看不出你这么慈悲。”
话里话外满是嘲讽。
青蝉低声道:“海棠是这么死的,现在轮到戚恒,你打算什么时候这样对待我?不……我差些忘了,你轻易不会让我死,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不是吗?”
女公子站直了,不发一言审视她,片刻后,她冷笑道:“自作聪明。”
青蝉却觉得自己是难得聪明了一次,既然自己和越三夫人一样都是什么“半鱼”,越三夫人又那样折磨过女公子,女公子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了。正主儿被害死了,就迁怒到她这个倒霉催的身上……如果这样倒也还好了,怕就怕女公子不满足于单调的折磨,若也惦记上了不老药,那不就意味着自己得和男人……做那种事吗?女公子不也曾让战堂轻薄过自己?
青蝉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顿时满嘴苦涩。
这天马车错过了宿点,天都黑透了还是在没有人烟的林地里转悠。为首的马夫孙良扭头往帘子里瞧,对着女公子露出的一星半点面容,说道:“姑娘,今夜怕是赶不到城镇了,不如找块干净地方将就将就?”
女公子眼皮都不掀一下:“那就连夜赶路。”
孙良:“……这,姑娘,已经赶了一天路了,我们累暂且不论,马儿也需休息啊?我看后面罗伍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了,估计那马累的够呛。”
女公子思索片刻,看着帘外那张黝黑的男人面庞,若有所思道:“可以。”
孙良脸上喜色一闪,冲后面的罗伍吆喝道:“罗家兄弟,得了姑娘示下,今夜就宿在外头了,快随我找个稳妥的地方!”
驾车的罗伍闻讯,紧张地捏紧手中缰绳:“嗳!”
青蝉下了车,这儿有片竹林,不远处还有间简陋的草棚房。孙良与罗伍正从草棚房里出来,孙良振臂招呼道:“姑娘,这儿可能是哪个猎户的临时落脚点,我们哥俩略略打扫了一番,里面还算整洁,姑娘若不嫌弃就这儿了?”
女公子完全很嫌弃,待在马车上没下来。
青蝉在车里坐了一天,这会坐不住了,四下慢慢走动着舒缓四肢。一条小溪横贯竹林,青蝉在溪边蹲下,捧水洗了把脸。
沾了水青蝉才察觉到一件事,行了这么多日,原先那种整个身体的血液都燃烧起来的疼痛没有再犯过,皮肤也没再开裂,难不成淋过一回雨,这毛病就给彻底治好了?
既然好了青蝉也就没再多想,转而担忧起自己的前景。她偷眼看女公子那辆马车,都说物随其主,因为有女公子在里面,那辆马车沾了她的气息,看在青蝉眼里也是分外可怕。
荒郊野外没有什么好吃的,所幸马车上备了一点干粮,孙良给女公子送了些,在他殷切的目光里,女公子伸手接过了。
青蝉诧异女公子竟然这么屈尊纡贵,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旁的罗伍看她发愣,出声道:“姑娘,你去屋里歇着吧,我们在外头给你守着。”
青蝉本就没想回马车上休息,进了草棚,青蝉左右也不嫌弃,她可没女公子那资格挑肥拣瘦,侧躺着很快就睡着了。
夜深露重,孙良依着墙根对身旁的罗伍道:“里面的睡得熟着呢!那药好使,一时半刻醒不来!”
罗伍点头:“这位倒还好,主要是那位——你没觉得瘆的慌?被她瞧上一眼,我能冷到心眼儿里去!”
孙良:“那样高不可攀的才让人神思向往,你懂个屁咧!”
罗伍一怔:“大哥,你别不是有其他想法了吧?这可不中,我们商量好了只谋财的,你可别祸害了人家姑娘!”
孙良嘿道:“你别告诉我你对草棚子里头那姑娘没想法?没想法你巴巴地省下那点儿吃的给她!”
罗伍急道:“瞎说什么你!我老子娘还等着银子救命,我迫不得已才去谋她们的财,等我回去了,日日烧高香供着她们!……大哥,不是我说你——”
“废话省着吧你,你是哪种人我会不清楚?毛还没齐全就敢逛窑子的狗东西!”孙良摩拳擦掌弯下腰,压轻脚步往女公子容身的马车走去,走了两步又嘱咐罗伍:“回头你可别告诉我婆娘!”
罗伍重重叹了口气,孙良一旦做了决定,十头马都拉不回来。怪只怪这两位姑娘胆子也忒大,不仅孤身赶路,还携带重金——他俩这一路看着女公子花钱如流水,再忠厚再老实也禁不住诱惑了。
罗伍见孙良趴在女公子的马车外听了半晌,然后就大摇大摆地钻了进去。他调开视线,看向草棚屋里的青蝉。
屋顶漏光,映照地青蝉肤白胜雪,裸|露在外的那截脖颈,线条优美地让人窒息。
罗伍情不自禁就走了进去,痴痴看着青蝉。青蝉呼吸均匀,一缕散发落到胸口,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罗伍咽了口唾沫,他在男女之事上浸淫久了,青蝉又对他胃口,便有点把持不住……颤抖地伸出手,捻起那缕头发,凑到鼻下使力一嗅……浓烈的少女香蹿进罗伍脑子,他飘飘欲仙地闭上眼睛品味。
孙良去搞马车上那个了,他若不找点事情做做,岂不是只能听人家的活春|宫?再说这俩姑娘没有了银子傍身,又是荒郊野外的,若再遇上个什么歹人的话,照样清白不保——这样还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人?
罗伍对自己好一阵冠冕堂皇的开脱,终于下定决定,心急火燎地去解青蝉的衣裳。
罗伍为青蝉宽衣解带,急色急出满头大汗的同时,耳朵倒还好使,冷不丁就听到一阵滴水声。
滴答、滴答……
下雨了吗?也不像……罗伍手下不停,只扭头去寻那声音来源,就见地上有个破碗,屋顶有水漏下来,一滴一滴刚巧落进那只碗里面。
罗伍手势顿住,扯着脖子看那碗,只见碗中的红色越积越多,同时一股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
罗伍抬头往上,一瞧之下,吓地白眼直翻,叫都叫不出,一屁|股坐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小山君的赏^-^
☆、【第二十章 变故 上】
屋顶上方破了个缺,那一身白衣的姑娘坐在屋脊上,手里提着的是孙良的脑袋。孙良嘴巴大张,眼睛也瞪圆了,显然是死不瞑目。
那姑娘一下一下戳着孙良的脸,一戳就是一个血窟窿!
罗伍被眼前所见吓得魂飞魄散,厥了半晌才叫了声“我的妈呀”,连滚带爬地往外面跑!可是遭了鬼了啊!!
女公子扔了孙良的头,从屋顶纵下,罗伍在前面哭丧似地逃命,她负着手气定神闲地跟在后面踱。
看她走得慢吞吞的,可不管罗伍怎么跑,女公子始终离他五步远。罗伍被逼疯了,慌不择路跳下了一处矮崖,矮崖虽不高,可下面全是尖锐的碎石,这一跳,就摔了个脑袋开花。
……
草棚里的青蝉浑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还在呼呼大睡着。女公子冷着脸把她踹醒,青蝉昏沉沉看她,女公子:“把衣服穿好!”
青蝉低头:“……!!!”
女公子:“马夫死了,现在你去驾车。”
“……”谁来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蝉走出草棚又呆了一呆。那叫孙良的马夫,他的身体伏在马车之下,而脑袋却在草棚外,满脸血窟窿配着临死前那种恐惧的表情,真是有让人夜夜噩梦的资本。
青蝉打了个寒噤,四下张望,没见到罗伍。她还算镇定,毕竟也见多识广了,女公子杀人如麻,还都不给人痛快,简直就是个变态!
在青蝉腹诽的同时,女公子已经回了车厢里。青蝉对着高头大马,陷入一片茫然。在她生命的前十六年,对马压根就没有概念,如今上岸了,也只局限在马车很颠簸这个认知上……让她驾车?女公子你确定没搞错吗?
可是她不动手,难道还指望女公子?青蝉想想这不现实,只得爬上车,一边回忆马夫驾车的姿势,一边试探着拉动缰绳,一连拉了几次——马儿原地啃草,毫无反应。
“……”青蝉琢磨可能姿势不对,便又把缰绳提起来开始甩,结果依然不如人意,马儿不仅不理睬她,竟还换了块地皮继续啃草。青蝉对着马屁|股愈加茫然,想了想,又学马夫喊了声:“驾!”
……
青蝉回头,面无表情对女公子道:“你为何要杀那个马夫?”
女公子答非所问:“小半个时辰了,你何时能把马驱使起来?”
青蝉:“……再有半个时辰也不能够。”
女公子:“……”
青蝉试探她:“我只看到一个马夫的尸体,还有一个若是没——”
“死了”,女公子的声音从车帘后徐徐传来:“他要没死,你这会已然清白不保。”
青蝉捏紧衣领,有些明白那两个马夫是为何而死的了,如此还是女公子救了自己?这不是女公子第一次救她了,可要说感激,青蝉还真没有,谁叫这点恩惠完全不能抵消自己在女公子手下吃过的苦头呢?她咽了口唾沫星子,蔫头耷耳道:“那两个马夫难道不是你雇的?”
车厢里默了一瞬,下一刻女公子撂帘子出来,青蝉往后昂头,就见女公子居高临下瞥向她:“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