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府,青蝉想起女公子,不会老也不会死?
青蝉苦着脸又咬了口果子,不会老不会死……不会老?她眼皮一跳,长到这么大,印象里宸娘似乎也一直都是同一个模样,岁月从来没在她脸上刻下任何印记!
她瞪大眼睛,被自己这个发现吓住了。难道宸娘与女公子之间又有什么渊源?可按戚恒的说辞,女公子找上自己,全是因为越府三夫人的缘故?
青蝉内心惊涛骇浪,戚恒看她呆头呆脑的果子也不吃了,忍不住又叨叨:“脸皮倒薄,我还没说什么呢……”
“你……说公子抓我,可能是越府三夫人的原因?”
戚恒仰身躺下,翘起腿,“咔嘣”一口,将果子咬出了个缺口,就晾着青蝉,没答她。
过了会,青蝉:“……戚恒?”
戚恒本还想拿捏会,可斜眼看青蝉怯怯的模样,又忍不住:“是啊,我是这么猜测的。”
青蝉:“那我和夫人会有什么关联?我从小生活在海上,别说见了,就是听都没听说过那夫人的事啊?”
戚恒几口把果子吃光,吐了果核,复又坐起,还往青蝉身边靠了靠:“我不是说了么,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但我的猜测可不是随口胡诌的。”
他可能是想吊青蝉的胃口,青蝉有求于人,只得满足他:“那你为什么要这么猜?”
戚恒正了正神色:“十年前,夫人把公子捡回府时候的情形我不清楚,那时候三老爷还未过世,府里都是他从皇城带出来的老人在伺候。三老爷过世后,我进越府的头四年,根本就不知道府里还有公子这么个人的存在。”随着述说,戚恒也陷入了回忆当中,脸上闪过一丝恐惧:“直到有一天深夜,我待的那个院子外面起了不同寻常的响动。我以为府里进了贼,轻手轻脚摸到门边往外看——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青蝉干巴巴道:“什、什么?”
“我看到了……我看到的那个根本就不能算做是人,那是一具能够移动的骷髅,一具裹着沾满血污的破烂布条的骷髅!你能想象吗?一具白森森的骷髅在月夜下跑?”戚恒的喉结上下滚动,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天晚上,又一次见到了那副场景:“……当时我就吓死了!大气都不敢出,恨自己看什么不好,却偏偏看到了这个?但这还不是重点,之后看到的才真是让我恨不得没长这双眼!”
青蝉脸色本来就苍白,这会儿简直白的发青了,说话的时候还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你又、看到了什么?”
“那具骷髅没跑多远就被一根鞭子抽中摔倒了,而握着那根鞭子的人……是夫人”,事隔多年戚恒还是心有余悸:“一向温婉、待人随和的夫人张狂地笑着,还一脚踏在骷髅的后脖处,使劲踩、碾,那骷髅的脑袋跟脖子就这么分了家!夫人提起骷髅的头,道:‘姜无忧,你逃啊?你还能逃到哪里去?你这么不可一世,也有被蝼蚁一般的我踩在脚底下的一天吗?’”
戚恒模仿夫人的语气说着,阴恻恻的,让人脊背发寒。
“那晚的夫人就像厉鬼……不,比厉鬼还要恐怖千百倍!她拆下了那骷髅身上的每一根骨头!”戚恒说到这里缓了缓,幽幽道:“我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就当做一场噩梦,可谁知,半年之后我再次看到了那具骷髅,又在逃跑,依旧被夫人抓住,浑身白骨一截一截被拗断……咔擦、咔擦……”
夜沉如水,不远处的马儿打了两个响鼻,青蝉被它弄出的动静吓的浑身一激灵,戚恒更夸张,直接跳了起来!
青蝉:“……”
虚惊一场,戚恒故作镇定地重新坐下:“……咳,我无法相信任何一个正常的人,在变成骷髅之后还能行走,在骨头都被拆碎之后还能拼凑了站起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那之后我有意要找那具骷髅,便留了心眼观察夫人行踪,这才知道越府地下有一间不见天日的牢笼,公子就被夫人关在那里面。日落之后她剜尽她浑身皮肉,最后一刀刺入心脏结果她性命;而逢到日出,公子又会死而复生。就这样每一天都被凌迟而死再复活,日复一日重复这种痛苦的折磨,整整持续了六年。”
青蝉无意识地喃喃道:“六年?”对比女公子所受的折磨,那她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就真的是不痛不痒了。
“六年,我不知道她究竟逃跑了多少次,但是最后一次,她成功了。不仅逃了出来,还反擒了夫人,直到将她折磨至死。”
戚恒说到这里就停了,青蝉没忘了自己的初衷,可一直到最末她都没从这里面分析出夫人与自己可能存在的关联。
戚恒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有过这种经历的公子,在她手下的每一天都得如履薄冰,因为你不知道自己哪一步就踏进了她的死区。……就像海棠,死的不明不白。”
青蝉点头,戚恒又道:“你看,公子被夫人囚禁了六年,她出来之后要做的事是什么?当然是报仇!可是夫人死了,她的怨气却还没有消散,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青蝉试探道:“那就把与夫人亲厚的人全都揪出来替她还债?”难怪女公子当初直言不讳地说抓她来就是为了折磨她。
戚恒看她:“你还不算笨。”
青蝉:“可是我与那夫人并没有任何关系啊?”
戚恒:“我也奇怪,实话说吧,公子对你用的那些手段实在不值一提。你没见过她是怎么折磨夫人的,哪怕让你承受一次,你都要后悔投胎到这人世间!”
青蝉舔了舔开裂的嘴唇:“……她们之间不知是怎样的深仇大恨?”
戚恒耸肩,把头枕到脑后躺下了,看着夜空:“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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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逃不掉】
连着赶了五天路,在远远望见前方巍峨的城门时,戚恒发自心底地长出了一口气:“青蝉,你看,我们到了。”
青蝉歪躺在车厢里,透过被风掀开的帘布,虚弱疲惫地往外瞧了一眼。她已经经受不住剧烈颠簸的马背,戚恒只好又找来一辆马车,车厢里铺了厚厚的软垫,只图青蝉能够休息地舒服一点。
这两天里她的情况格外糟糕,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戚恒也看出这不该是劳累与害怕产生的后果,她像是得了什么重疾,正以肉眼能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才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眼窝深陷地仿佛弥留之人。
戚恒安慰她:“我先带你去皇城,那里有许多高明的大夫,你的病很快就能治好的。又是顺路,并不耽搁脚程的,你放宽了心,好好休息着。”
青蝉道了谢,然而声音嗡嗡的,很没精神气儿。
城门在望,戚恒振奋地加快了速度。顺利进了城,他片刻不停地往城西赶。他心中似乎早有计较,沿路并不停顿,也无需问路,直奔目的地而去。
青蝉歇在车厢里,听着滚滚车轮声,挣扎了半晌,还是小心翼翼地揭开自己的衣袖,往里面瞧了一眼,又立刻将衣袖合拢了。
马车快行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停下来。戚恒转身去搀青蝉下车,青蝉歪歪斜斜地躺着,可能是怕冷,用厚毡子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我有亲人住这里,今晚我们就在他家歇下。”戚恒把她半抱着弄下马车,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可能不久又会有一场大雨。
这是间朴素的小院,围院四周种了树,还有许多说不出名的花花草草,地方虽然不大,收拾的却井井有条。
青蝉浑身重量都压在了戚恒身上,戚恒把她扶进屋,一时不见主人,他也不显局促,自然的好像是在自己家一般。
青蝉才走这几步,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她瘫坐在椅子上呼呼直喘气。戚恒见她短短几天鲜嫩的面庞就变成如此模样,大为不忍:“阿翁可能在里间休憩,你先坐着,等我去寻了他来,即刻就去为你请大夫。”
戚恒进去了,青蝉脑袋往后栽,就见外面的天幕越压越低,天色越来越暗,大风卷着沙砾猖狂而过,树桠剧烈晃动着,连门窗都被震撼了,不时发出“砰砰”的声响。
青蝉隐约听到了戚恒的说话声,但随着脚步的临近,那声音又消失了。她循着脚步声望去,戚恒一马当先出来了,随后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跟在他后头也走了出来。
“阿翁,这就是青蝉。”戚恒向那老者指了指青蝉,又对青蝉道:“青蝉,这是我阿翁。”
那老者走近将青蝉从头打量到脚,末了兴奋地对戚恒点点头。戚恒赧然道:“青蝉,我阿翁他不会说话,但是他很高兴我能把你带到这里来。”说着,他又转向老者:“阿翁,青蝉她病了,我要去给她请大夫。”
戚恒作势要走,阿翁伸手拉住他。他朝戚恒摇头,戚恒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但外面突然便暴雨如注,雨势来的凶猛,天地连贯一线,那水跟泼下来似的,没边没际到处都是。
戚恒犯难地皱起了眉头,青蝉便道:“不急……等雨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