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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花羊]续断 (风尘引醉)


  沐辰风见他穿戴整齐,还好好地梳了头、戴了发饰在后,不禁怪道:“你要出门?”
  江言笑望不语,路过衣桁时还顺手捞了披风在手,掀开珠帘开了槅门,就着外头亮起的灯火朝他莞尔:“你自己看。”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要冻掉耳朵的寒风,沐辰风转眼过去,只见原本人烟稀少的岸边人头攒动,沿江支起了数不清的排架、层层叠叠亮起了灯,才解了冰封的水面布满了硕大的莲花、闪烁出灿烂夺目的光辉。那起过火的工事架子已然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巨型花灯,花灯精巧绝伦、状如折扇,伫立在岸边开开合合,隔着映得曲江亮如白昼。灯市绵延数里,隔江传来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人群吵吵闹闹、熙熙攘攘,御街喧嚣十里,一派繁华不夜天。
  沐辰风不曾见过这般的长安,印象里他只有在战后表彰时才在浩气盟看过这样热闹的场面。他正目不暇接时烟火又起、当空炸响,在他闪烁的眸子里映了漫天的辉煌。
  他便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任江言把他放上长椅、仔细地给穿好系好又挽发戴上头冠玉簪,最后端起他的手来,在指间轻轻落了个吻,道:“今日元夕,沐道长可否赏脸与我一同观灯游玩?”
  沐辰风欣然点头,江言便递了他几日未碰的剑匣到他怀里,轻功一掠将人带下楼阁往人群里落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年龄差就是能宠的没边,道长已经不需要脚了,长安现在很太平,好好玩
吃糖不用带脑,大口吃就行,我码糖也觉得超幸福,这对真甜!所以忽然日更啦~!
以及,铺了这么久的准备工作,该是灯市了,嗯~上元节可是情人节呐


  第64章 繁花夜未央(七)

  这日的元夕灯会十分热闹,帝京将一连三日撤除宵禁,万灯明、千户开,两岸楼阁上每一层都点了红灯,映在水里成了另一个颠倒的盛京。
  两人下到灯市里,立刻便给人山灯海包围。
  “今年的灯会,可不比我年轻时候。我记得有一年长安正月灯会,当时有个姓李的公子,玉树临风、语惊四座啊!咳咳,转眼啊,我也老了。”有老人牵着老伴在灯下喟叹。
  “你知足吧,今年的灯市是不如那年恢弘。可是当年同我一起赏灯的人,如今不知在何处了。”路过腆着肚子的中年人如是说。
  半大孩子提着灯匆匆而过:“桥头在哪儿?麻烦让让!和姐姐走散了,我要去桥头等她。”
  “说好一起来灯市,这都什么时辰了,阿墨哥哥怎么还没到?”年轻姑娘抱着手臂倚在商铺墙边嘟囔,手里还攥着个香囊。
  有人打闹嬉笑着跑过,有人赞叹着美景,还有人说独孤公子来了灯市,江湖人说一表人才须得去见识一番,更有人说藏剑山庄大小姐也来了、一掷千金在酒楼摆下局邀人来赌。
  沐辰风裹着斗篷在比肩接踵的人流里穿梭,仍不免给冷风吹得耳尖发红,牵着他的人稳步慢行、从不让人撞上他。他便得以在喧天的锣鼓里仔细流连那些精巧花灯,听着看着,回眸驻足,顺着腾起的热气,能见着街边的小吃摊和招徕生意的伙计,还有灯火下一张张模糊的笑脸。
  “这街市上,人头涌动、熙熙攘攘,我心上人在哪里啊?”有书生在他身旁抱怨,才说着便走过一位却扇遮面的窈窕女子。
  上元佳节除有灯轮灯柱、火树银花,还是仕女空巷、缔结良缘的好日子,单那结缘树上便挂了数以千计的红绸签语。沐辰风心下恍然,手里一空便不自觉地去寻那熟悉的身影,只听得老妪的声音伴着咳嗽传来:
  “公子真有眼光,老身年轻时做的花灯精美玲珑,每年都是灯市上卖得最火热的。就算这两年眼神不好,也做得用心呐。”
  江言立在他几步开外的地方,从花灯铺子后的老人手里接过花灯,转身递给他看。
  只见他手里提着盏兔子灯,素纸糊的圆身、朱砂点的红眼,分外可爱,内盛一枚小巧的蜡烛,亮起吉祥好运的寓意。
  沐辰风不觉嘴角上扬,从他手里接过花灯,再在跳动的灯火里与他四目相接:“很好看。”
  “能得沐道长赞赏,不甚荣幸。”江言微笑着答,执起他的手低下头来,借着周围人影灯火交错的纷杂飞快地在他唇畔轻啄了一下,再在如扇的羽睫下看貌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道长有些不自在地垂眸。
  “莫要放肆。”沐辰风淡淡地埋怨出声,低头再去看那兔子灯,终是藏不住笑意。
  万花听着笑意更浓,攥着他的手指望着他泄露心神的浅笑,忽然沉了声音道:“沐道长,灯拿好,我们须得绕行了。”
  江言说得不轻不重、刚好叫他听见,沐辰风倏然警觉起来,凭着多年的习惯看向人群,果真在攒动的人影里发现了几个不寻常的身影。
  “东瀛人?”沐辰风启唇无声地问他。
  江言点头:“看来沉不住气。”
  两人明明提灯互看,却在瞬息交换了意见,接着便挽手朝水榭走,似是急着观灯那般谈笑执手、愈走愈快,不一会儿便没入人群。
  黑裳的万花走在前头,边走边攥着他的手背轻按,手指翻动一共敲了六下,再回头与他对视。
  沐辰风摇头,冠后的珠玉晃了晃,路过摊边时朝边上扔过几个铜钱、拔了商贩一串糖葫芦递过去:“五个,人多。”
  此时人山人海、花灯挂廊而悬,即便江言让他带了剑,仍不是个拔剑的好地方,且良辰佳节、全城欢腾,轻易在皇城杀戮也非明智之举,不小心便会引来不小的祸患。
  江言接过来,粘着那根竹签,数着上头五个冰糖裹的红山楂,苦笑出声:“辰风真是难为我。”
  沐辰风未及接口,便见他兀自一笑,牵着他快步绕过桥廊弯处,手里的竹签一甩飞出一颗糖球,背后的长发盖过动作当无事发生。
  江言花间修为极高,但凡对着经络要害出手一击必中,只听着水花一响,有人闷哼一声就往曲江里栽倒。
  观灯的人起了小骚动,但往年挤挤攘攘,走丢的、落水的不胜枚举,花灯的五光十色下,大家张望着水面看不真切,互相看也不见有事,没多久便恢复了平静。
  人流穿过回廊绕江而过,江言趁着或擦肩、或绕行的时动手,待步下九曲廊,竹签上的糖葫芦也只剩下最后一个。
  最小的这枚野果不比暗器与信手拈来的黑白子,打出去虽砸中了人却落得个四分五裂,无论力道还是效果都去了大半,那人从地上爬起,唯恐跟丢竟直接抽刀而来。
  回廊尽头的亭子里挤着许多隔江观灯的人,江言眉头一皱,怕引人群恐慌踩踏,只得与沐辰风往那那提了诗句的、一人多高的石后躲避,感到来气息愈近,犹豫着要不要当场抽笔斩了算了。
  沐辰风按下他的手腕,摸去他手里仅剩的那根竹签,擦着来人锋芒亮起的刀刃直指对方咽喉,下一瞬精准地刺中那人的喉管、让对方叫不出声响就跪倒在地。他便从容撤手,仙姿俊容始终不带半分晦暗,手里提着的兔子灯晃了晃、连蜡油都未弄洒。
  江言顺势抄了对面的武器,并指擦过刀背研究一番,接着连人带刀一起踹进了水里,揽过道长的肩头从石后出来,从容地又挤了一段人潮,直到了跨江而过的拱桥上才作罢。
  落水的自有盯着此事、闻风而动的阵营人士去料理,两人并肩在人少的桥顶站了会儿终无人再来,远望那扇形花灯上灵巧生动的鱼跃龙门,后不约而同相视微笑起来。
  “方才听路人言谈,说是不少使臣当被驱逐回国。东瀛人心急,怕是再得不到好处便回不去,也不等十七那日城门大开、人更多些再下手。看他们围来的方向,他们躲避的地方十有八九在长安地牢。”江言说着摇头,“从那刀法看,我也总算确认为什么冲着我来。
  ”
  “蛊虫?还是聚灵之法?”沐辰风问道。
  “都不是,想那劫后天策的鬼王与瞿塘峡的聚灵球,都离这儿有一段距离,既是长安,便是旧仇,连那挥刀的手法都和当年一模一样。”江言嗤之以鼻,又道,“那年我还未结识语寒师弟,曾与师父来过长安。”
  “是,你说过。”沐辰风才开口便顿住,只因眼前浮现的皆是那魂墟幻境里的惊鸿一瞥,那时的江言还是少年,一切尚未开始,一切却成定局。
  “战前大唐国力雄厚、长安繁花似锦,舞马衔杯助兴、万国来贺,不乏有名仕相佐、争相献技,其中便有棋士经常切磋。他们有的为了扬名,有的为了棋谱,还有的为了彰显国力——当时的东瀛来客便是如此。”江言说着,目光越过辉映灯火的水面,直看到了过去的记忆里。
  “我与师父在长安住了很久,那时师父正值青年、棋艺巅峰而心高气傲,面对挑战者来者不拒,偏为了一本半文不值的棋谱和人较真起来。后来被人骗去下双局,差点着了人的道。”他说着点着眉心摇头,再抚着沐辰风的手心同他解释,“那人同时开左右两局、各执黑白,按照先后手不同照着我师父的落子,这便成了我师父自己与自己对弈。这种办法恶毒之极,无论输赢,非熬得与之对战者耗尽心力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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