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风……”江言低低地叫他,长吻暂罢已将人摁得筋骨生疼,便有些心疼地退开,用更为蛊惑人的语调在他快要烧起来的耳垂边轻语,“辰风,楼阁观景甚宜,去不去?”
他撑开的黑氅遮蔽了两人紧贴后稍凌乱的衣衫,沐辰风与他泻出星辉的双眸对视片刻,侧过脸恰能在亮眼的烟花里看到堵着的人们上方有;楼阁延伸的露台,不禁微微点头:“嗯。”
这里原是居所下的暗巷,灯影交错颇有朦胧暧昧的味道,沐辰风清冷如玉的面容未沾得半点俗气,眼尾染上的薄薄红晕似点了胭脂般烫人视线,在灯火明灭的刹那颔首可摧毁任何理智。
江言忍不住又吻了过去,揽着对方的腰将人带得双脚离地。
沐辰风已不清楚他是如何在暗巷里寻了门路回的房,也不知自己是何模样、守门人是否神色异样,他只听得临近的楼阁里推杯碰盏、笑语声声,回过神已到了熟悉的露台。
而江言抱着他,推开置物的隔断,在珠帘叮铃声里把他放到铺了锦缎的案上。
灌入的夜风寒冷,室内又炭火初温,万花捧着他的脸引他躬身亲吻,在铺天争艳的烟火里仰面与他贴耳:“沐道长今日与我结缘,我该是温柔些的。”
沐辰风偏过头再去吻他开始发烫的面颊,身体弯成优雅的弧度与他再度亲吻,接着防身的武器被撂下,裹身的披风被扯开,还留着红痕的锁骨肩线从被豁开的领口露出来。
【肾亏,拉灯,后补】
沐辰风再度醒来又过了不知多少时辰,浑身酸疼无力像是生了一场病,可筋骨里的顺畅之感又无比惬意,身上干干净净的早给换过衣裳,窝在柔软的被衾之下暖意融融。
他便又这么阖眼躺了很久,直到江言将他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冰凉的拇指刮过眉骨,他才不得不张眼,触到他似水温柔的眼神便不自觉地弯了嘴角:“我还不想起来。”
江言听罢笑着俯身在他鬓间落了个微凉的吻,道:“饭菜要凉了。”说着端过碗盏掀开盖。
说是饭菜,其实是精巧的面点与少量的开胃菜,被盛在碗里、码在托盘上,盖子一掀便显出红红绿绿的可人模样。
溢出的诱人香气勾人食欲,腾起的热雾迷人眼,沐辰风叹息一声到底还是坐了起来,接过外裳披了又洗漱干净,说什么都要到桌边吃。
他倒不是真不愿起,只是灯花落尽终有时,如斯美梦不知会不会醒,纵使竹箫已断、江言也再不吹那凄情的曲,城门一开要面对何人何事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是怕了,他未惧过血与死亡,却害怕这是昙花一场,看着无比可笑又无可奈何,深深堕在食髓知味的幸福里根本不愿张眼。
沐辰风有些消沉地动了几筷,只觉食物松软甘甜或鲜香可口,被抚平的饥饿感就此一去不返。
窗外仍是半亮着,只是灯火阑珊、灯市快落,嘈杂不似过往,天气也仍是冷着。
江言又重新生了暖炉,督促他穿戴好,一齐坐在廊上看愈发稀疏的人流。
“辰风,你觉得我们去哪里比较好?”万花望着对岸开合的扇子灯,忽然问道。
“相对安全之所,自然是恶人谷。”沐辰风望着他开口。
“辰风所言极是,只要萧凡不与我死斗,你我都算是安全的。”江言说着却仍是摇头,“但恶人大都独行,即便是那几个熟悉的城主,与我也只是互相利用罢了,万万不适合你去。比如前几日那恶人质库的掌柜,你以为如何?”
沐辰风看他问得饶有兴致,只得摇头。
“他已经是我早前来恶人时的‘旧’弟兄了,否则哪有这么容易?”江言似笑非笑地看他,直望进他闪烁的眼眸里,“很意外?被那般态度对待,在浩气盟大概属于混得不好,在恶人则是常态。谷内名声糟糕、行为放肆还乖张的大有人在。正是因为如此,互相协助才不需要计较交情、尊卑,为了同一个目的出钱出力就是。沐道长你这样守规矩的侠义之士,去了恶人谷可是要被生吞活剥。”
他说着便抬手刮了下他的鼻尖,惹得沐辰风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下,沉默半晌才又道:“江言,我并不畏惧他人寻仇,只是你眼下这般……”
他说到一半,万花伸过手指阻在他唇上,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可那一言不合就互相吞噬的地方,不合适‘紫宸剑’呢。”
沐辰风眉头微蹙,抬手拂开他的手指,不悦道:“这不过是旁人起的绰号,我从来不想、不愿、不应有这般名号。谁来称呼我都可以,于我也不过是个代号。但江言,你不行,你不可以这么叫我。”
印象里的沐辰风总是冷冷清清得如冰似雪,即便此刻说得愈发激动也未曾有铿锵激昂的表现,但江言见着如此目光灼灼的道长着实愣了下,抬手轻抚上他白皙的下颔,望着他稍有急迫的神色,不敢置信道:“辰风,这还是我头一回瞧见你这般着急辩解的模样。”说着凑到他耳畔压低了声音,又道,“床笫之欢除外。”
“江言?!”沐辰风顿时气恼,按上他肩头的衣纹,面有微赧地道,“我并非在此胡闹情绪。”
“我知道。”江言干脆将人拖进怀里,吻着他凝了寒气的冠边束发,笑道,“这样的你很好,有什么高兴的、不高兴的,都该这么痛痛快快地说出来。这样很好啊,辰风。”
沐辰风本就给他大力抱着动弹不得,闻言霎时安静下来,偏头贴上他染了薰物的碎发,良久不能言语。
这个怀抱他等了太久,这个可以肆意哭泣、轻言喜恶的地方,这个包容接纳、不会舍他不顾的人,这段被他爱着的时光,都等了太久、太久了。
“辰风。”江言拥着他,目光穿过荼蘼夜色里昏昏欲睡的西京灯景,最后落到远山如黛的天际,
“我带你回青岩,去见我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越是晦暗不明、苦痛异常的战时或战后,越是要高高兴兴过年过节,这是向往美好的人秉承的勇气,是展示不会屈服于残暴的决心,是对侵略的蔑视,二战时伦敦被空袭时人们还上街大跳交际舞呐~
道长曾经被束缚成一个听指令、行“正道”的人偶,现在终于被花哥救赎成会哭会笑会表达不满的人啦
江言这种自我堕落本该腐朽的,也意外被救赎了呢
糖章结束,腻在他俩蜜里的都醒醒哈,要继续走剧情啦
第67章 莫问青衣
上元节后开市、十七落灯,冬去。
年前皇城就进了刺客,可年节到底是年节,明面上的有事也就是些平日互相不对付的官僚宅邸失窃、偶有打斗,只要正主不出事,护卫受伤之类,报上去也是个斗殴私了的小案子。
大部分遣唐使规规矩矩,奉国书往来算是有礼有节。江湖上一刀流在中原作乱多年,纵使加上近年暗度陈仓的阴阳师,再闹也不敢明着闹大,暗袭不得手便缩着等援。
江言不急着城门一开就动身,眼下年节才过、人们忙着上工,阵营暂动不起手,刺客起不了浪,西京仍是安全。等雨水一到,淅淅沥沥洗刷去冬日的萧索,两人忽然退了客舍,租了车马,避开京畿道直通秦岭的通路,偏过了西市从光化门绕行而出。
四周帷幕的马车弯弯绕绕走了几天,每日无一例外旅途顺利。
江言虽仍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轻松模样,一支狼毫小楷被捏在指尖转了又转,但他没了手下与帮手的便利,到底比从前警惕,时不时掀开帷幕一角观察动静。待马车绕过平坦山路要和通往青岩的主道汇合,他便辞了车夫亲自驾车,再行一段,连车都弃了。
有了长安城的先见,沐辰风约摸知道江言是靠什么规划的安全路线,只是他素来不理多余的事,除了背着剑对来往者稍加堤防,不曾有别的动作。骑马也好,步行也罢,似是春来前的最后一抔雪,素衣广带,清风自来。
“我本该绕去拜下小宋,只是此去瞿塘不便,就当上回在魂墟送过了。”是日清晨,江言牵着马与沐辰风并行,将那缰绳往手上又缠了一圈,摇了摇头,“地界有柘衣的人把手,到底是将两个刽子手拦在了浩气地界,曹煜和叶榕也没教人失望。”
此时快到山道豁口,小路上交叉的枝桠掩去才升的日光,林间时不时弥漫着晨雾,树梢尚有冷霜未褪。沐辰风与他同步而行,闻言微微颔首,看了眼身侧人,想同他说什么终是未说。
“后来我没见过他,应是顺利过了五道六桥。”万花望着前路,隔了会儿又道,“其余人也再未见到,想来那些缺心少眼的,都在魂墟待不住、急着往生。”
万花说得半是玩笑,轻轻一叹倒是藏不住遗憾,仿佛被封魂不得脱身的自己反倒是最无关紧要的。
沐辰风脚步一顿,再次看他:“江言。”
“嗯?”江言弯着眼睛回看,复将牵着的手握紧。
“我还是随你速速入青岩为好。”沐辰风道。
江言愣了愣,面上笑容微暗:“好是好,不过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我怕是要跪着回去了。”
沐辰风目不转睛地看他,“风雨如晦,我便从此与你一起担着,无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