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你心思,但是不过缥缈的倾慕之情,不知何时就会消弭,你实不必趟这浑水。”宋子鱼态度仍然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妥妥放在心上十多年的人都不愿意,你如今一时冲动,却是把后半辈子生死都绑在别人身上,将来只怕会悔不当初。”
“有期只有一个问题。”
宋子鱼点头:“讲。”
“我若先死,会牵连师父吗?”
“……”宋子鱼大概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停了一停才回道,“不会,痴情蛊的子蛊死了,母蛊只会脱离宿主,自行衰竭。”
“那就好。”叶有期笑了,“能与师父同死,有期求之不得。”
廖云归是疼醒过来的。
时日越久,那蛊虫就似越疯狂,每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忍受当下这种程度的疼了,下一次那疼痛就会刷新他的认知,长此以往,廖云归借此试探己身底限,竟然也有几分苦中作乐的荒谬感。
他深吸了一口气,撑着床坐了起来。
正巧在此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叶有期端着药碗走进来,看见廖云归醒着,竟然一愣,随即结巴起来:“师……师、师父,你醒、醒了啊?”
他似乎紧张得不行,瞪着床上的廖云归成了一尊雕像,好半天没有开口说第二句话。
廖云归有些好笑,注意力被转移,连疼也觉得可以忍了:“你紧张什么?莫不是太久没见为师,不认得了?”
说真的,看见叶有期端着东西出现在这房里,廖云归感觉到了几分熟悉的安心。
这世上,大约只有这个徒弟,会如此无微不至地关心他,惦记他,怕他饿了冷了,细致得有些婆婆妈妈的。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很承情。
毕竟有人想着记着,这样简单的事,也不是人人都能幸运遇到。
在廖云归身边这么些年,叶有期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对方如此模样。
印象里的师父是强大而内敛的,不苟言笑,却又极风雅。他练剑的时候锐不可当,弹琴的时候则静可入画,多年来仗剑江湖鲜血踩遍,不涉杀伐的时候依然出尘脱俗,清雅无双。
然而当下,廖云归鬓发微湿,面色苍白,拥被斜倚,衣襟领口松散开来,露出线条流畅的一截脖颈。
与他平时极端格格不入的虚弱感,此刻奇异地形成了惊心动魄的艳色。
叶有期感觉自己拿着药碗的手指冰凉发抖,被裴轻掐住生死一线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定了定神,他走近两步:“师父,宋师伯给你的药,说可以舒缓安神。”
廖云归接过碗尝了一口:“啧,他一定要把药弄得这样苦吗?”
叶有期挨着床沿坐下,闻言轻轻笑了下:“师父也怕苦吗?”
“谁会喜欢苦?你一贯那么爱吃甜食,难道不是因为讨厌苦味?”廖云归摇摇头,端起碗几口把药灌了进去。
“……”叶有期沉默着看廖云归扬起的脖颈,刚才还纷乱如惊马疾驰的心里忽然就静了下来。
这世间的苦,或者甜,大约他是再也尝不到了。
这么一想,竟然连苦都是珍贵无匹的。
“真的很苦吗?”叶有期问道。
“其实……”后半截话被悉数吞没,叶有期忽然毫无征兆地靠了过来,压上了他的嘴唇。
舌尖舔过嘴边残留的药渍,留下暧昧的水痕。
廖云归一惊,抬手就想推开他,却发现手臂完全使不上力,软软落在对方腰间,倒像是欲拒还迎了。
就在这时,叶有期的手指绕到他身后,点了他穴道。
廖云归:“!!”
“放心,只是很少的一些迷药,待会就会没事的。”叶有期将头靠在他脸侧,挨着耳边厮磨低语,“对不起,我不能看着师父死,更不愿……看到师父跟旁人有什么纠葛。”
他将动弹不得的廖云归放平在床榻上,嘴角扯出一点笑意来:“弟子不敬……对师父起了大逆不道的心思……原本是想瞒到死的。”
廖云归眼睫闪了两下,随即闭上了眼。
“其实弟子一直都很嫉妒小师叔能得师父青眼以待,嫉妒得要疯了。”叶有期仔细看着廖云归的神色,忽然笑道,“师父,你不要试图冲开穴-道了,太晚了——”
话音未落,他低头吻住了对方失了血色的双唇。
唇齿碾压研磨,却并没有半分旖旎情意,也没有什么技巧可言,而是一路强势地冲开抵抗,将舌尖逼入对方的口腔。
浓郁的血腥味瞬间满溢。
廖云归骤然睁开眼,眼里是不可置信的怒色与惊惶。
——这混账小子,他竟然要以血引蛊!!
他疯了吗!?
腹内早就扑腾不已的虫蛊忽然欢欣起来,完全不管宿主内心的咆哮,一路往上而去——廖云归几乎可以感觉到那子蛊轻快地冲出他的喉咙,奔向血腥味的源头。
妈的!
手指微微一动,穴-道被顺利冲开,廖云归不顾胸中气血翻涌,牟足了劲儿一把推开徒弟,狠狠闭合了牙关。
然而他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腹内那折磨了他大半个月的锥心之痛,消失了。
跌坐在地上的叶有期擦了擦嘴边的血,笑笑:“成了。”
廖云归一口气噎在那里,只觉这世间荒谬无常,莫过于此。他从来以为自己于剑术上窥得大道,手中有剑,自是来去随心,神挡杀神佛挡弑佛。便是死,也合该是血尽剑折不留余地,如何料到如今竟受制于一双虫蛊,落得如此境地,以至于牵连了徒弟性命。
叶有期膝行几步跪坐在床榻边,拉过廖云归垂在一边的手指,贴在了自己嘴边,说了一句话。
字里行间吐息的暖意包裹着指尖,重重砸进廖云归的心底。
他说:“有尔存焉,得之我幸。”
第二十二章
迷药的效果正开始渐渐褪去,可是廖云归推开叶有期那一下使了全身的力气,此时靠坐在床头,也不知是该怒该惊,总之五味陈杂,疲惫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而异样燥热悸动的感觉,却难以控制地、自下而上席卷而来。
那是陌生而令人恐慌的情-欲,如春草蓬勃而生,无可抵挡,亟待与人肌肤相亲,唇齿交缠,缠绵至不死不休。
系着高马尾的青年温驯地跪在床边,黑发如鸦,薄薄衣衫在烛火辉映下,勾勒出细窄的腰线,简直让人口干舌燥。
而望过来的一双眼睛湿漉漉的,万种深情缱绻,读来竟令人心惊。
——恨不能掠取其中所有爱意,以最亲密的姿态狠狠占有,再不留任何间隙。
廖云归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哑声道:“趁现在……你出去罢。你我师徒多年情分,我……不想毁于一旦。”
他不是不震惊于大徒弟忽然剖白的心思,但他也自认不是个约束于世俗礼法中的人,既然已经决定掀过洛景行这一页重新开始,那么来自别人的心意,他必不会再一味退避三舍。
但……就算如此,感情总该循序渐进……他怎么能让这一切,始于如此不堪的开始?
孰料,叶有期就似完全没有听见一般,手指顺着他宽大衣袖钻进去,摩挲着皮肤,雪上加霜地刺激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师父……师父。”对方靠过身来,舔着他的耳朵,声音低哑,就似快要哭出来一般,“求您……”
虽然宋子鱼说得明白,子蛊一旦引入体内,自会和母蛊相互呼应,引发情动。然而当真的处于当下情境之中,叶有期还是紧张得手足无措起来。
他毫无经验,只能遵循着身体渴望靠近的欲-望去生涩地舔-弄亲吻廖云归的手指,就在他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时候,毫无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他听不见了。
失聪的感觉来得极为突然,叶有期就在那一瞬间发现周围死寂了起来,而廖云归张嘴说着什么,但他一个字都听不到。
从来没有哪个时候,他会觉得死亡如此之近,近到他不得不拼命压抑,才能控制住翻腾的情绪。
他生怕被廖云归看出端倪,只得破罐破摔地凑上去亲吻对方的耳朵,籍由肌肤相贴的暖获取一点勇气。
“师父……求您……”
他听不见,自然也无从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脆弱多不堪一击。
他也不会知道,就是这句话挑断了廖云归脑子里最后一丝苦苦支撑的理智,一切终于穷途末路,再无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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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身体被侵入的感觉完全谈不上好——而且掌握着主动权的那个人,显然是没什么风月经历的,动作间当真是谈不上温柔。
但大约是因为蛊虫的关系,即使只有一点毫无经验可言的润滑,叶有期竟然也没觉得有太难受。
相反地,他心惊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餍足,正温顺地包裹住探进来的手指,对其发出直白的邀请。
叶有期忍不住红了脸,又被动作牵动,轻轻呻-吟了一声。
廖云归听到了,低头望着他,说了一句话,叶有期无可奈何地看着那口型胡乱猜测——疼不疼?可以吗?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