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很久,忽然发现,在这之前,白玉堂总是在他目光所及之处,他回一回头就能看见,发觉不到想念的时候,白玉堂就又出现了。可是现在,当他意识到去追逐白玉堂的时候,几乎忍受不了白玉堂离开他超过十二个小时,不,应该是一刻钟。
“嗨,小猫你好,玉堂先借我一晚,明早还给你哟。Bert。”
展昭面无表情地盯着这条名叫Bert的人用白玉堂的手机发来的信息,手指收了收,终究是将手机扔到地毯上,赌气地闭上眼。
四天前,展昭收队时看见白玉堂的车子停在街对面的一家会所。他皱了皱眉,指挥众人有条不紊的整理现场。下楼后,智化眼尖,撞了撞展昭挤眉弄眼地指指白老五的车子,“这会所,咳,白老五也真行,天还没黑呢,就进了温柔乡。”
智化从不知见好不收也不知适可而止,素爱戏耍人,见展昭质疑的神色,于是继续道,“老五今年多大?二十四了吧!你听说他有女朋友没?风流倜傥又有钱,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啊。”
“你何时变得这么八卦?”展昭听着别扭,快走一步上了警车。
当晚,展昭心神不宁,晚饭食不知味。一整晚都在聚精会神地注意着走廊。这是市中心的高档公寓,一层两户,展昭听了半天也没听见电梯响,就知道住在隔壁的白玉堂没回来。
行动快于思想。展昭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路上了。车子停在会所外,展昭盯着白玉堂的白色超跑,觉得胸口有些闷,一颗心轻一下重一下地烦躁不安。
鲜少抽烟的展昭翻出白玉堂落在他车上的烟,吸了一口,呛得眼泪流。平日里再棘手的案件也没有此刻煎熬,因为再难,总归是有信念而坚持着。而如今,展昭不知道心中的这口闷气如何舒展,满心满眼地焦灼如何排遣,总归是因着前方的未知。
展昭掐灭烟,走进会所,问道:“陷空岛白五爷在哪里?”
“先生您是?”工作人员警觉地问道,来这里的多半是不想让人家知道的。
“我是他朋友,他喝了酒不便开车,我来接他。你可以给他打电话。”展昭一张俊容太有说服力,展警官的气场又实在强大,且白玉堂又不常来此地,会所方面自然也不会过于周旋。
于是展警官见到了和一群人坐在一起且和一位美人挨得极近的白老五。白玉堂一个激灵,差点被烟灰烫到。
白玉堂立刻拿起外套和众人打了声招呼先行离开。
他看着走在前面的展昭,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白玉堂一直在等展昭来,他等得够久了,但是今天尤为明显,那种数着表盘过的感觉像凌迟。展昭不知道,他打开门的刹那,白玉堂跌至谷底的心复又鲜活起来。白玉堂跟在展昭后面,看见那猫儿挺直的背脊有些僵硬,拳头紧了又松开。
两人一前一后的开车回到小区,又一前一后地走到楼上。白玉堂看着展昭有些慌乱地开门,再也控制不住,上前一步,握紧展昭的手。
展昭试图甩开,被白玉堂压制在墙上。背脊贴着墙壁,展昭略有些清醒,他推推白玉堂,“起来,回去睡觉。”
白玉堂握着展昭的手加重了力道,展昭皱了皱眉,抬眼瞥见白玉堂红了眼眶,一时怔住了。
“猫儿,你是不是还要折磨我?”
展昭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白玉堂,少了些温和,多了些凌厉,少了些风度,多了些咄咄逼人。
“玉堂?”
“猫儿,你还不明白吗?我喜欢你,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不想和你做兄弟。”白玉堂贴近展昭的耳边,“我想和你在一起,和恋人一样相处,□□人之间该做的事儿。”
展昭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把白玉堂当兄弟一样看待。可是,他想起在会所里白玉堂身边的女人。没错,他是白家的二少爷,是陷空岛的五当家。他会在众人的见证和祝福里结婚生子,一生圆满而顺遂。
“玉堂,”展昭低垂了视线,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他掰开白玉堂的手,“我们现在就很好。”
“可我不认为好。”白玉堂退后一步,冷笑道,“那好,你再不要像今天这样找我,我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和你走。”
白玉堂每说一句话,展昭的脸色就白一分。白玉堂别过脸去,咬了咬牙,冷声道:“我还会像今天这样和男人、女人在一起,但绝不会像今天这样保持距离。”
白玉堂是怎样的人,白玉堂所处的是怎样的世界。展昭清楚不过,可是他真得不喜欢,不喜欢白玉堂和其他人在一起,不喜欢白玉堂不在他身边,也不喜欢白玉堂关心着注视着的人不是他。
“玉堂。”展昭想不通,还和从前一样不行吗?
白玉堂知道,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故意让展昭看到他进了会所,故意留下来应酬不回家,故意允许那女人坐在他身边。他害怕再和从前一样,展昭会被他宠得分不清状况,许是他不开口,展昭永远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等到那笨猫反应过来,可能这一世就这么过去了。
他加了砝码,意图这些故意会像一根刺扎进展昭的心里,意图展昭会醒悟会有危机感,会察觉到一旦有了另一种可能性,他白玉堂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如此对待他展昭。
展昭承认,如果没有这个意外,往日里的白玉堂从不会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他上学、工作,如鱼得水,生活中有一帮朋友有玉堂,感情上他只当还没遇到喜欢的。他从没想过白玉堂不在了怎么办?一切都改变了怎么办?原来很久以前,他和白玉堂之间,就已经不仅仅是朋友是兄弟了。
白玉堂对他,犹如温水煮青蛙。展昭知道,白玉堂成功了。
展昭走到白玉堂面前,拉低他的领带,凑到白玉堂唇上,一触即分。在白玉堂一双凤眸中,笑道,“这样可好。”
“不好。”白玉堂挑眉,一手揽住展昭的腰贴近自己,加深了这肖想已久的亲密。
一吻结束,展昭待气息平稳,才道,“玉堂,再如此算计我,你可试试?”
白玉堂望天花板,他倒是想点个蜡开瓶酒备上牛排意面,怕是话才开口,展昭得立刻逃进房内,想了又想,等想通的时候大概黄花菜都凉了。
后来也曾想过,一向严谨自律、温润俊雅的展警官怎的在此事上如此不开窍。白玉堂接受完众人的鄙视后,不得不默默流泪,可不是自个一手酿成的,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且看白五爷处心积虑居心叵测地围着展警官转了二十多年,导致某只猫没有机会与觊觎他的人相处,没有机会接触亲情友情外的第三种感情,也就没有机会情窦初开情窦萌芽。
白玉堂回到庄园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展昭躺在沙发上,睡得极不安稳,他收起地毯上的手机,轻吻展昭的额头。
展昭迷糊地睁开眼,见是白玉堂,“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白玉堂摸摸展昭柔软的头发,轻声道,“一夜没睡,陪我回床上睡会。”
白玉堂揽着展昭,展昭转身,手臂回抱住白玉堂,睡眼朦胧道:“玉堂,同样的把戏你敢再玩一次试试。”
白玉堂心中警铃大作,奈何累了一天一夜,手臂收紧了些沉沉睡去。
展昭是绝对信任白玉堂的,但不代表不会生气。
至于白玉堂,在与Bret的合约上反客为主又压榨了一番,那也是后来的事儿了。
一辈子还很长,情人与知己,可不是两全其美。
且说这“舍园”,舍园舍园,宅内庭院。
从此朝夕陪伴,便有家有室有良人,这家宅庭院才有了意趣。
莲藕记(一)
江上渔庄的大小姐即将出嫁,嫁的是山庄管家的小儿子秦之远。消息一出,江湖皆哗然。江上渔庄是什么人家,江大小姐是什么身份。那秦之远论名声论姿容论家世有哪一点配得上。
江湖上传言纷纷,江上渔庄暗藏汹涌。
而此时东京汴梁,展昭与白玉堂才刚巡街回来。
展昭一手拿着丹桂花糕一手提着一兜茄瓠,今个路过东华门,特特买来给开封府上下尝鲜。白玉堂走在展昭身侧,右手拿着自个的刀和展昭的剑,左手还提着一兜林檎,没办法,展昭前些时候办案受了伤,公孙先生似乎故意的,配得药极苦。正是林檎上市的季节,多吃水果总比蜜饯干果强。
赶早市的人正往家赶,遇见展昭忙停下脚步,笑道:“展大人,早。白少侠,早。”
展昭忙咽下口中的桂花糕,一双大眼眯成一条缝,俊雅温柔的笑容在初秋的早晨把那太阳都比了下去。起先遇上行人,展昭总爱戳戳一旁的白玉堂,现在,白玉堂也习惯了冲笑眯眯的行人点个头以做回应。展昭想,比起先前白玉堂只给个目光已是进步了。
一阵香风袭来,环佩叮当的小姐停在两人身旁。正是近日学做淑女的王丞相家的表小姐,展昭见她手中的丝帕死死搅在一起,不觉心头一跳。
“展大哥那是一品堂的桂花糕吧。”表小姐怨念地盯着展昭,然后不甚愉快地瞥一眼白玉堂,“白少侠何时回松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