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兄客气,玉堂定会笑纳。”
“哈哈哈哈,好,”江正卿一侧身,不似先前对白玉堂的热络,微微笑道:“这位公子……”
“在下……”
“琰飞。”白玉堂一揽展昭的肩膀,笑得肆意张扬。
“叨扰少庄主。”展昭抱拳回礼道,心里倒是把某只白耗子编排了几百遍。
“客气客气,既是白兄的好友,那也就是江某的,琰公子无需客气。况且……”江正卿看着展昭,笑意更浓,“如琰公子这般俊雅的人物,若不是白兄,怕我江某无缘得见。”
白玉堂渐渐凝了笑意,冷声道:“你不是累了吗?”
展昭一时不察,略有疑惑。
倒是江正卿忙殷勤地点头,道:“是江某怠慢了,白兄的房间已备好,琰公子……”
“有劳,我们住一处就是了。”
江正卿摸了摸鼻子,显是已习惯白玉堂的喜怒无常,也不知这回是哪里惹到他了……
白展二人随着庄仆进了一间小院,那仆人走后,展昭瞧见白玉堂面有不快,于是上前:“白兄?泽琰?玉堂?五……”
白玉堂猛地抬头,盯住一脸无辜的展昭,恶声恶气道:“臭猫,你离那江正卿远点。”
“啊?”
“总之,你离那江正卿远点,尤其是不能独处!”
“白兄若没个理由,就不要胡说,就算这山庄是龙潭虎穴江家人是猛鬼野兽,展某也是七尺男儿,哪里需要躲。”展昭皱眉。
白玉堂知道这猫儿生气了,但他恍惚觉得自个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着身穿红衣比往常更出众的展昭,闷声闷气道:“猫儿,你知道爷不是这意思。”
“算了,白兄,你为我好我知道,但你也要明白,展昭不是女子,无需处处被护持。”
“臭猫你,”见展昭着实动了气,白玉堂叹口气,一展折扇,幽幽道:“爷耳聪目明的,怎会分不清,只不过……”
白玉堂的语气阴森森的,展昭白他一眼,倒了杯茶,又听那耗子笑道:“江兄喜欢的恰是男人。”
“噗……”展昭瞪一眼白玉堂,正色道:“白兄所言甚是,美人计这事儿非白兄莫属。”
“……”
莲藕记(三)
两人尚在斗嘴取乐,只听有人轻叩门扉,三声过后,道:“五爷,公子,前头宴席已开,少庄主请两位往翠微小筑一叙。”
白玉堂漫不经心地答了,回头瞧见展昭正凝神沉思,才要开口,那猫儿却先抬起头,从桌子底下抽出巨阙,面无表情地横在他面前。
“咳。”白玉堂用折扇将巨阙往外推了推,笑道,“猫儿,君子动口不动手。”
“耗子动手不动口。”
“伶牙俐齿猫!”白玉堂瞪他一眼,慢悠悠地起身,回头看一眼展昭,道:“爷有什么好处?”
一双猫眼霎时溜圆,展昭有些惊讶,若是以前,白玉堂这么说,他也乐得接受,江湖儿女,帮来帮去本是平常,况且最难还得便是人情债。白玉堂有求,他当松口气才是。可是两人除了刚开始有些不对付外,白玉堂哪里说过这么泾渭分明的话。
心口藏着一股酸涩,展昭闷闷地吐出浊气,再看向白玉堂时,清澈的眼里满是笑意,道:“展某办得到的,白兄尽快来取。”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白玉堂往前走了两步,重又回去,他怀疑这猫儿在他身上中了蛊,那猫儿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他都能准确地察觉到,于是回转身……
展昭猛地停住脚步,不解地看着突然停下来的白玉堂。白玉堂背靠着房门口,门外是初秋的天朗气清,映得那一身白衣有些透明。
白玉堂忽然抬手,展昭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见那耗子皱起了眉,展昭尴尬地向外走,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啪,”白玉堂一挥袖子,房门就在展昭面前快速地关上了。
“告诉江兄,我们随后就到。”
“是,五爷。”
听那仆人走远了,白玉堂拉着展昭坐下来,又走到内室在梳妆台前翻箱倒柜的。随后,拿了一把牛角梳子走到展昭面前。
展昭头疼,“白兄,又要做什么?”
白玉堂解开展昭的头发,表情有些冷,动作却极为温柔,将展昭先前散落的头发全数梳到头顶,取了一条白色的丝缎系好。展昭扯过头发,看清发巾(注1),和白玉堂用的一模一样,微微蹙眉,白玉堂见此,收起桌上的展昭的那条,放到袖子里,微一挑眉。
展昭淡定地别过脸去,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
江上渔庄家大业大,建得十分阔气,向下看有小桥流水,锦绣名花,向上看是小山凉亭,环宇楼阁。
展昭跟在白玉堂身后穿廊越柱,啧啧两声,白玉堂瞧他,见那猫儿一脸复杂神色,道:“怎么了?”
“这江家比陷空岛还有钱吗?”
白玉堂第一个念头是联想到聘礼,眼前迅速闪过江正卿的脸,于是冷笑一声,“金玉其外,对陷空岛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闻言,展昭猛得回神,见白玉堂好笑地看着他,尴尬一闪即逝,随后笑眯了眼睛,“怪不得你如此败家,卢大哥连眼睛都不眨。”
白玉堂转身,也没反驳,笑着低叹一句“也不看败在谁身上了。”其实展昭好养得狠,只不过因着展昭,白玉堂从狠辣风流的玉面阎罗成了乐善好施的五员外……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耳边是白玉堂轻而磁性的声音,调子无起伏,不急不缓,听来格外舒服。展昭忍不住眯起眼睛,有些犯困。
白玉堂停下脚步,看着展昭,道:“就是这样,爷和江家所有的事情于你再无隐瞒了。”
白色的拱桥下有红色的鲤鱼悠闲地游来游去,展昭面上有些红,从和那江正卿见面,他就察觉到白玉堂与江家关系匪浅,怕是比生意伙伴来得深,想了想终是决定问个明白,于是才有房里抽巨阙的一幕,却没想到白玉堂和江家的渊源是再私事不过的……
“这么说,七年前江家那件遮盖来掩盖去的事,你也知道真相了。”
就知道这猫儿是个人精,猜出了他在江家的时间。白玉堂有些不快,伸出折扇一点展昭的额头,道:“猫儿,你关心的不该是这个吧?”
两人身高差不多,倒是白玉堂每每仗着那不足半个指头的差距,点他眉心敲他头。展昭按了按光洁白皙的额头,道:“白兄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吗?倒是你,落水还能落个病根,跑这里将养,惹得江老爷抓胸挠墙地要收为义子。话说,白兄,你会水了吗?”
这是白玉堂永远无法言说的痛,想他心高气傲、俊美风流,独独和那水过不去。当然,这猫儿也算一个。
两人老鼠逗猫,猫逗老鼠的你来我往,一会他开心一会他皱眉。站在高处的一人看得清楚。
翠微小筑是江上渔庄最高的一处观景台,庄上美景尽收眼底。
白玉堂与展昭正一前一后的上楼来,江兰卿收回目光,纤长玉指挥开袅袅茶香,道,“风景看了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觉得活了起来。”
江正卿摇头,他和白玉堂称兄道弟这么多年,以前羡慕他的潇洒肆意,此刻白玉堂美人在侧,他几乎要嫉妒了。这么想着,竟盯着跟在白玉堂身后的人愣了神。
展昭微笑着点点头,却发现那江大少爷对着他发起了呆,微一蹙眉,不动声色地往白玉堂身后挪了挪脚步。这下意识地动作令白玉堂一扫先前的郁闷,拉着展昭在桌前坐下。
“白兄,这样不好吧。”毕竟是在人家地盘上做客,主人还没招呼,哪里有客人先入座的道理。
白玉堂直接将展昭按在座位上,哼道:“等他们来招呼,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江正卿尴尬地咳嗽一声,“江某怠慢,白兄海涵。”
“海涵到不必,只是别再盯着白爷家的猫儿……”白玉堂似笑非笑地看一眼江正卿。江正卿努力忽略那一丝敌意,明知道白玉堂心眼小又毒舌,怎么还是觉得今个有点认真了……
“白兄说笑了。”江正卿走到桌前坐下,斟酒,举杯,道:“自罚一杯,先干为敬。”手指摩挲着空掉的酒盏,面有难色地开口,“琰公子,江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自己都没想好,那还是不要问了。”
展昭瞥了白玉堂一眼,这耗子真是噎死人,明明是个套话的机会!白玉堂不理展昭,依旧气定神闲慢条斯理地喝酒。
“噗嗤,五哥多年不见,这噎死人的本领倒是没见退步。”江兰卿挑开帘子,走到三人面前,福了福身,道:“大哥曾在多年前与南侠有过一面之缘,却见琰公子眉目间与展昭略有相似,五哥又唤琰公子为‘猫儿’,因此才想问一问琰公子可识得南侠。”
“哦?怎么没听你说起过。”白玉堂不答,反问江正卿。
“严格说起来倒也不是一面之缘,当年杭州府朱雀大街,我因着赶路误入集市,一时来不及勒马,此时只看见一团火焰似的的红从天而降,救人之后又返身帮我,这才平息了骚乱。那人的身影极快,待我想道一声谢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后来得知,那是来杭州府办案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南侠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