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到此,帕西瓦尔有点忍俊不禁。听闻忒休斯的描述再结合克雷登斯之前告诉自己的经过,帕西瓦尔觉着这海巫是个满腔热血的好人,甚至还有点单纯,至少和他见识过的那个女海巫一点也不一样。
没错,当然不一样。莱马洛克也是这么说的——“别拿我和桑德利家的人比,我和他们没什么共同点。”
莱马洛克是个正经海巫。
所谓正经,就是好好修行,好好生活,不沾惹外界的花花草草,最好还对断崖岛之外的土地没有半点兴趣。
就像他大哥经常说的那样——“你说世界上还有比断崖岛更好的地方吗?我觉得没有,你也觉得没有吧?”
说这话时大哥总喜欢拍拍他豢养的小鲨鱼,并招呼莱马洛克也一并下来和他的爱宠熟悉熟悉。
每当这时,莱马洛克都会连连点头,不住地道——“是是是,我也觉得没什么比断崖岛更好的地方了。”
说着一边尽可能慢地把衣服脱掉,一边搜肠刮肚地想法子逃避和大哥爱宠熟悉的机会。
虽然莱马洛克见过的鲨鱼很多,能聊上几句的也不少,但他哥哥养的这一条一定是他见过的脾气最暴躁的叛逆青年——而在他哥哥的爱宠里,居然还是性情最温和的一条。
他相信自己是收养来的,不然和哥哥不会有那么大的差异。他有机会要把这个事情和母亲好好聊聊,指不定就发现什么狗血的家族秘密了。
但大哥是了解他的,虽然莱马洛克嘴上说着“断崖岛好,实在是好”,但他知道弟弟闲不了。
莱马洛克有一种让大部分海巫都难以理解的热爱冒险的性格,否则他也不会隔三差五就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地告诫莱马洛克别萌生什么逃跑的念头。
不过大哥也更是知道,他的二弟压根关不住。只要一逮到机会绝对开溜,速度堪比旗鱼。
这一次也不例外。
就在莱马洛克收到一封来自伦敦的信后,大哥就知道这小子三天之内必有异动。所以他把二弟的房子封了起来,连厕所也给他堵上了,就怕他狗急跳墙,不惜钻进粪坑从下水道跑掉。
但莱马洛克也不傻,他才不会和大哥硬碰硬。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所以在拧不过的时候,他就不拧了。
他好吃好喝地在房间里待了两星期,以不变应万变。
直到他大哥也觉着指不定这信不是什么重要内容,也不会把二弟拐走,并放松警惕让他从屋子出来,晚上到会堂与大家共进晚餐时,莱马洛克悄无声息,把房间的两块金条撬走后立马一头扎入大海。
等到众人一整晚都没等到哈尔洛家的二少爷,急匆匆地到他家找人时,莱马洛克早就爬上了一只不懂运送什么的船,舒舒服服地躺在仓库里了。
不过这事也不能怪他大哥,他大哥猜得也没错,那封信的内容大部分只是普通的问候罢了,仅仅在最后一段中掺杂了一句非常客套的寒暄——“虽然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但等到时机合适了,欢迎你来伦敦看看。”
落款没写名字,只有一个斯卡曼德的姓氏。虽然没见过两兄弟的笔记,但莱马洛克猜测是小的那个斯卡曼德写的。
可奇怪的是他脑子里出现的却是大的那个斯卡曼德的模样——果然是离开太久了,他都快忘了那俩兄弟长什么模样了。所以他得去伦敦一趟,他得去复习一下。
不过,当然了,先前说过,莱马洛克是一个正经的海巫,所谓正经,就是他的行动必然以公事为主。
之前他动身前往纽约,就肩负着拯救世界的使命——他要去阻止桑德利家族拿到三块圣石,这一听就特别公事。
这一次也一样。
而在他看来,他觉得斯卡曼德的信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其实它的内容很复杂,它不可能仅仅停留在浅表的问候之上。
在被关屋里的那段时间,莱马洛克反复琢磨着信上的内容,终于从一句“听闻灵魂石的碎片被桑德利卖给了其他人,但愿它不要再给世界带来纷争”中顿悟——桑德利的人必然是把碎片卖给了某个伦敦人,而那伦敦人的身份一定非同寻常。
莱马洛克明白了,这就是他的使命啊。你看,上天又一次把重担落在了他的肩上——他得去伦敦查一查桑德利究竟把碎片卖给了谁,而那个“谁”又到底靠不靠谱。这么说来,这一趟的公事意义就非常明显了。
所以莱马洛克仍然是为了世界的安危才离开断崖岛的,他大哥不能因此责备他。如果他服软了没有去,指不定转个背世界就毁灭了。英雄一开始都是饱受争议的,不过事后大家都会敬仰他。
想到此,莱马洛克安心地躺下来。随着海波的荡漾,沉沉地睡了一觉。
他原以为到达伦敦之后他可以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跟踪,和黑恶势力斗智斗勇。岂料来到伦敦才收到小道消息,传言桑德利的灵魂石碎片已经出手。出手到哪一家不知道,但必然已经离开了伦敦。
莱马洛克非常沮丧,世界是需要英雄的,但没有危机就没有英雄了。所以他随便找了家旅馆打算住一宿,泡泡水睡睡觉,计划着再溜达个十天半个月就打道回府。
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同样追踪多日却一无所获的热心伦敦市民忒休斯·斯卡曼德把目光转向了他,把他当成了黑恶势力狠揍了一顿。
所以他现在坐在忒休斯家中,用加了海盐的冰袋敷着脑袋的环节是完全不在计划之内的。
“你必须补偿我。”莱马洛克说,“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忒休斯别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嗯,你头上的冰袋就是补偿。”
莱马洛克却没有接受的意思,干脆两腿一伸软腰一躺,直接睡在了沙发上。
“我受伤了,我伤好了才能走。”莱马洛克说道,边说还边把沙发上的毛绒褥子往身上扯扯。
忒休斯一看则大为光火,他实在不想那条昂贵稀有的皮毛毯子混上一大堆的盐渣子。
但见着莱马洛克的手指间又长出了蹼,他也只好咬咬牙忍住上前的脚步。虽然没有说出口,可每次看到指间的蹼时他都感到一股恶寒。当初那蹼游走过他身体的微凉的感觉又袭上胸腔,使得他当即打了一个冷颤。
“我给你定后天的船票。”忒休斯自行规定了痊愈的时间,“我没有养鱼的习惯。”
言毕忒休斯立马转身回房,把恶心的蹼和死乞白赖的嘴脸推出自己的眼前。
而莱马洛克也只好冲着他的背影喊——“我这是内伤,你到底懂不懂?!”
说完听了一会没听到回应,莱马洛克又把被褥往身上扯了一点。料不到这不懂什么皮毛的料子还有点舒服,心想着走的时候干脆把它一起带走好了。
(3)
“灵魂石碎片确实已经出手,据我所知已经离开伦敦。不过据您之前的说法,由于只是碎片又没有现世的容器,我认为这个问题可以暂时缓一缓。否则激起民众对海巫群体的仇恨,引起骚乱或暴动,后果更不堪设想。”
忒休斯的建议比较中肯,也看得出他听进了帕西瓦尔的看法,帕西瓦尔对此非常满意。忒休斯对危机的判断力有时候比自己更加敏锐,而得到这样的答复,帕西瓦尔终于可以认定——魔法石的危机暂时告一段落了。
“勒梅家,法国勒梅。”忒休斯说。
“所以和你们没关系了?”莱马洛克问。
“有关系,但主要还是靠法国那边处理。”忒休斯解释。
“那就是没关系了。”莱马洛克作结。
所以莱马洛克拯救世界的任务结束于简单的几句谈话中,他不由得感慨世事无常。我们总是无法预料下一刻发生什么,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就像忒休斯决定在纽特回来前把海巫送走,结果纽特已经回来了两天,莱马洛克还是厚颜无耻地继续赖在斯卡曼德家里一样。
前后算算已经三天有余,这几天来忒休斯总觉得家里飘着一股淡淡的盐味。
海巫和普通巫师的生活习惯真的非常不同,之前在断崖岛没有感觉出来,完全出于斯卡曼德兄弟不好意思到处逛逛看看。但莱马洛克则不一样,淳朴的个性和单纯的想法让他非常自来熟地在家中自由穿梭。
尤其在忒休斯不方便让莱马洛克待在自己的庄园,把他推给纽特带到毗邻神奇动物保护区旁的小屋后,当忒休斯再来看望纽特时,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纽特的哥哥了,莱马洛克才是——更不可忍受的是莱马洛克还拿走了自己最爱的毛毯。
此刻海巫正穿着一件睡袍在屋里走来走去,不时还打开酒柜问忒休斯要不要喝点什么。
这让忒休斯非常看不惯,以至于他没理会莱马洛克,直接找到埋头于实验温室的纽特,毫不客气地道——“你就让他穿成这样在这里!?要是被别人看到了怎么交代!?他打算什么时候走?嗯?你没问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不催他,他就可能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
纽特从瓶瓶罐罐后面抬起头,稍微理解了一下忒休斯一连串的问题,竟轻松地笑了笑,毫不在意地道——“那就让他住着吧,他又不是外人,正好也多个人陪我。”
好吧,看来只有忒休斯一个人不欢迎莱马洛克。
其实也不是不欢迎,只是现在全城对海巫的动向非常敏感,这确实不是一个迎接海巫的好时机,莱马洛克来得很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