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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滚滚红尘 (Kuencar)


  “再好点是什么时候?万一永远没有再好点的时候呢?”凉师爷紧盯着他,“我们到底能不能走?”
  “不能。”他的长官看着他,摇了摇头。
  “这是谁的命令?”凉师爷不耐烦地站起来,“姓吴的巴不得我们死,现在他自己也快死了,团座,我们不能——”
  “是我的命令。”
  他的话头就这么被堵回去了。
  “外面刚下完雪。下面几天一定会比之前更冷,再走出去也是山,你一个人走不远的,师爷。”
  张起灵放下枪杆,漆黑的眼睛望着他。
  “……您……打算继续当他们的俘虏?”凉师爷的眉心都绞成了一团,他蹲下来,想尽力说服对方:
  “他们根本不信任我们。”
  话一说罢,张起灵的眼神晃了晃。
  “一旦出去,我们就是敌人,”凉师爷恨不得上去捏住他的肩膀晃动,“没有谁会对敌人仁慈的,万一我们被俘虏进了共军的营地,我们又该怎么办?”他说到这里,语气急切起来:“团座!现在要下手正是——”
  他还没讲完,两只手的虎口均是一阵剧痛。
  “闭嘴。”张起灵攫住他的双手,两眼冷冰冰地瞧着他。
  “唉!”凉师爷看了他良久,大大地叹了口气。
  “咳,我,打断一下你们。”
  一道声音适时地插进来,张起灵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凉师爷被吓得一震。
  瞧见了对方的反应,吴邪也只是笑笑,他搓了搓手,往两个人中间坐下来,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谁,而是捡起地上的子弹拆了起来。
  拆了很久,他才说道:
  “也许我们都对彼此有些误会,是不是这样?”
  “就怕不是误会,是——”
  “司马昭之心?”
  吴邪打断了他,也让他的神情变得难堪起来。
  “也许不是——那是——猫哭耗子?呵呵,好像也不对。”
  他讲完了,耸耸肩,丢开手里的子弹。
  “没人替我们想过这些问题,可现在有个机会,叫我们不得不去想:凉师爷,你觉得我们之间的仗是该打的么?”
  洞口周围都安静下来。
  吴邪交叠起双手放在膝盖上,头靠在洞口的石壁上,仰望着天际。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胖子的老家在南京没了。守城的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吧?”
  凉师爷嘴巴张了张,过不了多久又瘪回去。
  “他,的确对你们有些成见。这种成见是对还是错,我说了不算,他说了也不算,因为我们都不足以看见那些事的全貌,你觉得呢?”
  隔着冷风,凉师爷静静地望着他。
  “我那时候在北平读书,我的老师告诉我,任何一件事都会有前因和后果,它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是唯一的。我相信这句话,并且——我,我也相信,至少在四五年以前,贵军上下和我们是一样的,都为了同一件事物努力过。”
  “突围的时候,我曾经看过你们打仗,除了军服以外,我……实在没看出你们跟我们还有什么其它区别;何以至此,我——至今也不明了。可是,我知道要一个人改变信仰是很难的,何况有些时候,我们或许很难把什么叫做信仰,至多是心里的某个东西,某个我们可以为之去死的东西,它……很固执,很强大,胖子有,你也有,我也有,你的团长也有,还有……快死的王盟,也有。而且,我们每个人有的,可能都不一样。”
  “我也知道,你们曾经是驻印部队的一员,你们经历的东西比我看见过的还要残酷得多,朝你们讲这些,我可能还不够资格。”他说到这里,挠了挠头,“虽然有点难,不过有时候还是试着原谅一下别人吧?看在——大家都是中国人的份上。”
  “当然,这些话我只是出于一个对熟人的态度来讲的,你可以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谈立场,怎么看都嫌早了。”他踢了一脚地上的子弹,“这些话我也会对胖子说。我是他的政委,自然要负责思想工作。”
  他朝对方笑了笑,后者拧着眉毛,转过身去:
  “希望你记住你的话。”
  凉师爷的背影渐渐隐没在洞穴里的黑暗中,吴邪半靠在石壁上,目送他离开。
  “你呢?”
  张起灵背朝着吴邪,平视洞口的前方问道。
  “我?”
  吴邪转过身来,靠在洞口,眼眸低敛,新仇旧恨都在他的心中翻滚,使得他的眼底表现出一种忧郁的、过分压抑的平静。
  “我没什么。”
  张起灵侧了侧头。
  “你……病好了?”
  “我好很多了,”吴邪坐回洞口的石块上,“谢谢。”他讲这些话的时候,耳根有些异样的红。那天他固然烧昏了头,但经历过的事情总归是没有忘的。
  “对了,”张起灵收回目光,又把它投向地面,“你怎么知道我们……曾经待过驻印部队?”
  “你的枪套里塞的不就是部队的合影吗?”
  吴邪朝他的腰间示意了一番,他也领悟了,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张起灵一向没有什么表情,更谈不上爱笑,这还是吴邪第一次看见他笑。他呆了呆,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我不问了。”他讲。
  张起灵垂下头。
  每当探究前人的思绪,我们都会发觉那是一个复杂的过程。隔着时间和空间的无形之墙,我们的目光往往会缺乏感性的情愫,取而代之的是依靠逻辑进行的猜想。
  可人本身并非是只靠着那种东西来活着的。
  每每翻着黎簇给我的照片,我都会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感:这种感觉不是我自己的,而是来自照片上的人们。
  我看着桌上放的那张驻印部队的照片,前几天黎簇把它拿给我,并且告诉我第一排中间站的人就是张起灵。可当我看过去时,总不由自主地觉得那上面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同样的年轻的脸庞,同样的眼睛,同样的慢慢冰冷的身躯。
  死一个人这么简单的事情发生了成千上万次,他们到底是怎么习惯的?我问给我自己,也问给他们,然而无人回答,只有那几十双眼睛始终无言地注视着我。
  除了照片,黎簇还带来了一本笔记本,他说,这是张起灵的笔记。我按捺不住好奇心,拿到手就掀开了。往常黎簇给我带来的基本是吴邪的口述,或者是有关吴邪的事情,关于张起灵的则很少,我第一次知道他还会记笔记。
  张起灵的记录风格非常简洁,乍看之下很像新华社的新闻稿,翻了又翻,大部分都是当天做了些什么,很少有别的东西在,这使我对他产生了一种固定的印象:这是个很地道的军人,守序,严谨,除此之外,我就猜不出来了,只能继续往下看。
  翻了半天,我的动作在某一页上停下了:
  一九四九年一月七日。
  07
  一代又一代的人们总有他们自己的事情。一十年代的人们睁开眼睛;二十年代的人高举双手;三十年代到四十年代的人拿起武器。
  天地玄黄间,只见命运的手在其间翻云覆雨。
  一九四九年一月七日,正是在四十年代的尾巴上。前一天夜里刮了大风,傍晚前方从凌乱草丛里钻出来的五个年轻人尚不知自己将要被命运使往何方去。
  这趟当真是来之不易。五个人站在山坳口,其中虽然有两位由于身体的孱弱而摇摇欲坠。但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朝自己的身后望去。
  在他们的身后,大山在夕阳中形成一块青黑色的剪影。这块孤独的、苍凉的、沉郁的,浩荡的剪影,也远远地注视着山坳前的这些年轻人。中国人和中国人之间的征伐并没有感染到中国的土地,它依然包容了这些残兵破陋的身躯,并且最终又把它们送出自己的怀抱。
  “我们这是到哪儿啦?”胖子松了松肩膀头,那里被王盟压了五个多小时,已经酸到了极限。
  “估计在湖北边上。”凉师爷咳嗽了几声,他是五个人里除了王盟以外最孱弱的那一个。
  “我看见了。”吴邪走在最右边,他手搭凉棚往西北边看去,再说话时声音里便带了不少欣喜:“你们看见了吗?那里似乎有老乡。”
  “老乡啊!”胖子的声音变得欢喜起来,“哎哟,可惜老子的搪瓷杯子没带来,不然这会子可以去跟老乡讨口水喝。”
  “别了吧老总,大晚上敲门吓着老百姓。”凉师爷打趣他。
  胖子“嘿嘿”地笑两声。他现在已经不介意这么地同凉师爷讲话了。
  “现在要紧的是赶紧把王盟安顿下来。”吴邪朝远处看了看,发现看不清具体的东西,回过头来说。
  “那咱们还是赶快走吧,得把这小子送到老乡家里去。”胖子说着,挣了挣肩膀,把王盟朝上托了几下。
  “你们先走吧,”吴邪摇了摇头,“我走慢点,看看周边有没有什么情况。”
  他说完这句话,在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
  他倒是不信佛,只是刚才这话他本不想讲,如今却由不得不说。
  果然,这句话一讲完,其他几个人都忽地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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