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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滚滚红尘 (Kuencar)


  他徐徐开眼,朝着天花板道:
  “我身上没证件,他们因此对我有误会。”
  “这是你觉得,在我看来,你他妈简直是挨了顿冤枉揍。”
  吴邪说完,哼了一声。张起灵的眼睛在夜扫了他一眼。
  二人间又是一顿沉默,沉默狠了,吴邪倏然垂了头: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他扭头朝张起灵看了一眼:
  “你不是挨打了么?”他叹了口气,“本来应该被揍的是我……”
  于是,黑暗中传来一阵悉悉簇簇的声音,像是布料在摩擦稻草那样。
  “别说这种话。”张起灵声音幽幽地回了他。
  隔着一段黑暗,吴邪瞅着彼端张起灵的影子,影子的头颅部位在刚刚随着讲话的频率轻轻晃着,他忽然觉得这个场景里有一种十分罕见的、柔情的味道。
  然而,这也只是刹那间的想法。
  “我不需要谁帮我……帮我挡。”他说着,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张起灵听不见。他本人也就这么陷入了沉思之中,脑海里回放起他们被俘虏之后的情景。
  被俘虏的两个人就像忽然哑了一样,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不过,按照当时的情况,开口这件事也用不着他们太积极。
  吴邪在山里染上的伤风原本还没有好透,被俘虏以后不久便再度发起烧来,就连走路都是被人拖拽着去的。等拖到某个军官模样的人跟前,他又被晕着脑袋扯过去。
  然后是预想中会发生的搜身,期间他的后背被挨了好几脚,有两回他怀疑对方差点把他肠子给踹出来。
  虽然从头到尾他都像个沙袋一样被人拖来拉去,但他的心中却由此生发出了一股不合时宜的纾解感。一想起自己可能很快就要去死,他身体里那颗流着血的、跳动的、疲惫的心脏就会感到无比舒适。
  早在参军之前,不……可能是更久以前,久到他还没有任何青年人该有的志向和梦想以前,他总认为死亡是一件离自己非常遥远的事情。尽管如此,抗战期间,那些在中国的土地上能够为了同一个信念去赴死的同袍们依旧无比自然地点燃过他的斗志,在过去的很长时间里,正是这种斗志使得他能把死亡看成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甚至是一个起码的归处。
  可那样的感受,毕竟很少,或许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抗战的那些年里,连地上的白雪都像太阳一样炽烈。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去死的时候,有道声音唤醒了他:
  “我是他的上级,有什么事情问我岂不是更合适吗?”
  他晕着脑袋,努力让自己站直身体,拿昏沉沉的眼睛去找说话的人。
  “呵,你不说老子还没发现,瞧你这样儿,倒还真是个大官。”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没有军官的样子吗?他疲惫地想到。
  房间里霎时间传来一阵很低沉的交头接耳的声音,吴邪睚开眼睛,四处望了望,发现房间正中央站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穿着国军的制服,站在张起灵的对面。
  张起灵呢?他似乎也受到了跟自己一样的对待,只不过脸上完全是一副不痛不痒的神情,一双黑眸子间或朝自己这边望一望。
  吴邪还抽空朝那国军军官的肩头看了一眼:没有张起灵高,估计最多是个连长。
  倘若张起灵有可以自证的东西,起码他自个儿不必沦落到这个地步。
  而那些东西都在凉师爷身上,吴邪也晓得这一点。
  ——“砰!”
  还在思考之间,碰撞声突兀地扎进吴邪的耳朵深处。他那只还没有被污物遮挡住视线的右眼骤然间仿佛被惊扰了似地张开,一个令他不得不震惊的景象也随之涌入:
  张起灵的胸腹处吃了那连长的一脚。擦得锃亮的皮靴尖目前还在一下又一下地踢在他的肋骨上。
  “部队?番号?”对方恶狠狠地问道。
  ?张起灵还是半闭着眼睛,不曾发过一语。?
  他脑子里是怎么想的?虽然没有证件,但起码的自辩不至于没有吧?亦或是,他根本不屑告诉对方?抱着这样的想法,吴邪那双被绞在背后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呸!”连长脸上的肌肉迅速地变着形,整张脸也在变得通红。
  “少他妈给老子装蒜,你们手里还有我们三团的血债呢。”
  张起灵的两只手也被绞在了一块儿。他闻言拧了拧眉头,半晌,不再接话。
  他的沉默无疑是激怒了对方。只听那连长吐了一句脏话,竟然直接挥拳朝张起灵的脸砸了过去。
  报仇这件事——大家都不想的,可大家也总是不得不做。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循环?吴邪来不及去思考,骨头和骨头间剧烈的碰撞声震得他头顶都在发麻,可是,在他的双眼中,明明还有更令他难以接受的——
  张起灵为什么不躲开?
  “好啊,是条汉子。”连长打累了,换了一只手,大笑起来,眼睛里的仇恨闪得发红。
  那种可怕的拳头还在继续朝张起灵的身上下落。等落到第六拳的时候,吴邪终于挨不住了,扯着烧得发哑的嗓子冲房间中央大吼道:
  “混账王八蛋!你他妈的连自己人都打!”
  “自己人?”连长暂时停了手,瞥了一眼张起灵,后者往地上吐了口血沫。
  他又转向吴邪。
  “谁是自己人?”
  “废什么话,当然是我们。”
  “你们?共产党在徐州差点把我们三团的弟兄都打光了,你他妈套个屁近乎。”
  吴邪顿了顿,短暂的一顿。这以后他体内的血突然沸腾了起来:
  “谁他妈稀罕跟你套近乎?”
  他竭尽全力地瞪着对方,吼得像头受伤的郊狼:
  “你他妈敢说不是吗?日本人才走了多少年?”
  那男人听了这话,猝然愣住了,连着把他们围在中间的那些兵也愣住了。
  “我来告诉你,三年零五个月。”
  吴邪咬着牙,喘了口气:
  “三年零五个月,才过去了三年零五个月。”
  “你们难道已经忘了吗?中国人之前是怎么活过来的?你们就算真的忘了也罢,难道你们连日本人是怎么对待南京守军的也忘了吗?”
  他说到这里,头一晕,向后砸在墙上,双颊上慢慢流着泪:
  “难道非要等那些事情再来一次,你们才会知道要怎么团结……”
  后来他晕了过去,直到现在,他醒来了。
  抱着膝盖,张起灵在暗处缓缓望着他
  “你……你为什么要主动挨打?”吴邪靠在窗边问他。
  他在黑暗中愣了愣,复而靠回墙壁上,似乎并不打算作答。
  张起灵有张起灵的理由和选择,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吴邪总算能稍微了解那么一点了,可惜得很,由于语言交流上的匮乏,他至今也无法对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有什么更多的了解。
  除了那张站满了兵的驻印部队的合照。
  张起灵的兵。
  张起灵说过,那些兵没有再回来。
  他朝张起灵那边望了望,发现对方此时也在看自己,漆黑的眼眸中映着一点点星光,平静无波。
  这是双明亮的眼睛,吴邪也分明知道,它们有多深刻:既能看见黑暗,又能像勋章一样附在吴邪的胸膛上,跟着他走向光明、走向温暖。
  09
  下半夜凉得发透,吴邪辗转了很久,快到五更天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张起灵就睡在他的背后,跟他背朝背地躺着,不论吴邪怎么动都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被打扰到的模样。他也比较累了,再加上身上有伤,睡得比吴邪早得多。
  面朝着一地的稻草,吴邪打了个呵欠。纵使他再睡不着,也得逼自己睡过去,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有足够的力气去应付第二天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第二天就在沉沉睡去之间来到了。第二天的清早,关着他们两个人的马槽门口来了个人。
  碍于昨夜睡得晚,人又还在病中,吴邪一时睡死了,张起灵则立时便醒了过来。他的警惕性原本就非常强,何况目前为止一切的情况还由不得他放松。
  “嗨,哑巴。”压着军帽的男人似笑非笑地扣了扣板棚,马上惊醒了几匹正在打盹的牲口。
  瞧见他,张起灵的眼里浮现出一丝惊异的神色。很快地,他就不再觉得奇怪了——那人肩膀上挂着的肩章正告诉他对方可能拥有的军职。
  他收起原来的目光,侧头往身旁看了看,发现吴邪还是没醒。清晨的阳光都漫到他的眼皮上了,人还是一动不动的。
  那人见张起灵没有想搭理自己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讲话了:“我听警卫员说,有两个共产党的奸细踩入了我们的雷区,给抓起来了,今天特地来看看——怎么?你这是要——”
  “别说话。”张起灵侧着头,没看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回轮到男人惊诧了,不过他脸上压着一副神色眼镜,远看像盲了似的,没人晓得他脸上会是什么神色。
  张起灵终于瞧完了,起来整了整外套,仍旧把自己那件被烟和污渍搞得看不出色的制服整齐地扣好,边走边朝那黑眼镜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出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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