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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滚滚红尘 (Kuencar)


  “有更清楚的吗?”我有些为难。
  “很遗憾,没有了。”他低头沉思了片刻,又道:“你要不要试试看送去修复?”
  我点点头:“也许可以。”
  为了郑重起见,我在照片修复完以后又对着它拍了一次,把原件还给了吴邪,并且告诉他我会帮忙。
  吴邪走后不久,我父亲就去世了,他生前的心愿还没有达成,我心中的困惑也始终没有得到解答,父亲那天头一回暴露出的情绪,也依旧叫我感到无所适从。
  出于很多奇怪的、说不清的原因,我仍旧照着父亲的嘱托进行下去。我本以为事情会更加困难,谁知道几天前竟然有个人给我打了电话,说他应该知道吴邪相片上那人的下落。
  “他还活着吗?”我在电话里问道,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还活着,应该。”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兴许跟我差不多。
  我们在电话里约了时间见面,就是今天晚上。对方是个叫黎簇的青年人,年纪与我相仿,也在做着跟我差不多的事情。
  不论如何这是一个很大的进展。走去玄关开门的一路上我想,自己多年的疑虑恐怕终于迎来得见天日的时候了。只是,越接近父亲的过去,我往往会更加不安。我知道他那平凡人的一生都流于辗转,可我也想知道它是否也能栖于大地?
  02
  昨夜我和黎簇谈到了很晚,两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各自了解的情况,交换好了便各自躺下,窗外的夜又深又冷,我留他住下了,一怕他路上不安全,二也方便我们明天早上一起去吴邪以前住过的地方看一看。
  我的卧室不大,床也只够一个人躺着。想来想去,我只好摸去父亲的房间,把他留下的钢丝床拖进来,又把去年新买的油汀也翻出来。
  “有那么冷吗?”黎簇坐在刚架好的床上洗着脚,笑嘻嘻的脸庞像个高中生,“我们北京零下十几度呢,我从来不点这个。”
  “您就瞧好吧,”我笑他不懂事,随手把新洗完的几件棉毛衫搭在油汀上,“南方的冬天够你受的。杭州明天一定冷。”
  他笑笑,伸了个懒腰,豁下腰去捡盆边上的毛巾。
  等油汀把房间里头都烧热了,黎簇懒洋洋地靠着枕头问我:“你睡不睡?”
  “我可能睡不着。”我钻进了被窝,随手把灯拉掉。
  屋内顷刻便被黑暗笼罩尽了,而这黑暗里,只有两点细弱的光在闪烁着,那是黎簇的眼睛。
  “恕我直言,你想得好像太多了。”黎簇在黑暗里低声说道。
  “差不多是一年多以前,”我慢慢地让自己的双眼适应黑暗,再慢慢地在黑暗里看清楚一切:床头、床尾、台灯、天花板、油汀、黎簇,“那会儿我家老爷子还没走。寻找老兵的计划是他提的,接着,吴邪找到了我们。”
  “哦?”旁边的钢丝床上发出一点摩擦布料的声音,“他来找你们了?”
  “是的,他说他是我爸的朋友。”我无意识地笑了两声,“我从来不知道他还能有朋友。”
  “你爸要是听到这话一定会很伤心的。”黎簇咳了几声。
  “可他听不到了,”我说,“他去车站接吴邪的时候,居然哭了起来,可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哭。”我在床上翻了个身,又说,“我爸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被关了牛棚了,我大学毕业了他才回来,我妈给他写了很多次信,他一封也没回,文革结束了以后也很长时间没回家来,我差点以为他死掉了。”
  “你恨他?”黎簇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也许还谈不上,我妈都没恨他。”我伸手拽了一下被子,手刚松开,一口气就从我的胸腔里滚出了口。
  “没有?”黎簇的声音似笑非笑。
  “别问了。”
  “好吧,行。”
  “我只是想解释一下你的话。”我掉过头往黎簇的方向看去。
  黎簇的眼睛在黑暗那头转了转,“我知道了。”
  “就算是帮我爸完成遗愿吧,这件事我也做了一年多了,但除了吴邪以外,我没有再发现别的与他有过联系的人。”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我觉得他、他好像,在为什么赎罪似的,可他到死了也不告诉我他经历了些什么,做过些什么,又是为什么要那么做的。”
  “未解之谜有很多嘛,”黎簇居然也叹了口气,“你的思想负担不要太重了。”
  “但他不是什么谜,”我不知哪来的执着,竟然同他较起真来,“他是我爸。我却有十年多的时间里一直以为他不在人世,而那之后他又像个陌生人似的家来了,我没法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地过下去。”我顿了顿,“你,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黎簇的呼吸声骤然变得冗长而低沉,末了,他道:“能。”
  屋子里刹那间安静了下来,静得连窗外飘雪的声音也听得见。我以为黎簇已经睡了,便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也睡下去。
  可几分钟后,黎簇的声音忽然冒出来:“你过去是凭着那种不甘而活下来的吗?”
  我吸了口气,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又说:“算了,我不问了。”
  我在黑暗里半张着眼睛,任神思在脑袋里头游离,朦朦胧胧地听见马路上传来车辆经过的声音,听见窗外积雪的声音,也朦朦胧胧地产生了幻想:大约我再睁开眼睛时,就能看见雪化的一九九零年了吧。
  一九九零年注定要开启一个新的时代,而站在新时代门口的我们还懵懂着,任由日子把不知所措我们又推向新的浪潮中,仿佛也昭示了那以后会发生的那么些个无法预料:苏联降下旗帜,顾城举起斧头,窦唯唱出了《无地自容》,而这一切正如红磡上的余音,就这样接二连三地并入了我们生命的血液中——九十年代。
  时代总是这样,来得预见不了,走得挽留不住。而谁又能知道,在预见不了的时代门口,还剩下两个青年人披着灰蒙蒙的清晨去寻找别人的痕迹呢?
  我们第二天起得很早,六点钟左右就寻到了六合巷。黎簇指着其中一间已经出租了的平房对我说,那是吴邪从前在杭州住过的地方,当然,他只住了那么几天。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脑海里刹那间涌进了许多他告诉我的、关于吴邪的过去、关于吴邪和我爸的过去,还有吴邪和照片上那个人的过去,我这才发现人原来也可以一次性记住那么多东西,又能在同一时间内把那么多东西想起来。
  黎簇指的是房子,我看见的则是房子的门,门边上躺着一片湿透的叶子,叶子的半面映着朝阳,另外半面则埋在雪中。
  “文革那会儿他来这里扫过街。”黎簇说。我的眼前似乎马上又晃出一个穿着的确良藏蓝布衫的背影来,它安静地临在地面上,带着扫帚把湿润的叶片扫除干净。
  那时的吴邪一定比我看见过的那个更年轻,再顺着黎簇告诉我的往前想,就越来越年轻了。
  我和黎簇沿着六合巷的街边缓缓地走着,正如吴邪当年那样地走着。
  湿润的叶子埋在雪地里,仿佛正静静地、静静地候着。
  过不了多久,一只手扒在了叶子旁的土堆上,十指深深扣下去。
  “我操,你他妈行不行?不行我来了啊。”
  “别别、您别催我——哎哟!”
  凉师爷吃了一顿打,也顾不上他两手血了,抱着脑袋揉起来,边揉边骂道:“姓王的小赤佬!爷们今儿个秦琼落难,好心行个任侠之道给你家小兄弟治招子,你怎么还打人?”
  “呸!”王胖子唾了一口,“少来,要不是解放军说了要优待俘虏,老子早他妈毙了你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亮了几下腰间的德制手枪,黑漆漆的枪管在阳光下发着亮,晃一晃凉师爷脸就白了。
  胖子见状,得意一笑,他故意笑得很无赖:“还不快滚去治?我可是给您提个醒,王盟的招子要是废了,您这对招子也不远喽。”他一讲完,又拍了拍腰间的枪管。
  凉师爷在他的威压下硬着头皮去了,这叫他感觉很好。他的感觉一好,他就又摸起那把枪来,摸一摸又看一看。
  枪把子已经磨得发亮了,他的眼睛也看得发亮。
  那是他四四年在华北平原拿命和一个日本军官赌回来的。他早些年很好赌,每赌必输,却不料自己也有赢的时候;那当口儿他俘虏了一个日本军官,趁着对方气势还盛的时候笑嘻嘻地讲,我知道你们日本人最看重什么武士道精神,我就和你赌一把,你砍得死我,我就放你走;砍不死我,你的枪就归我了。
  他那眼见他输了很多年的兄弟差点没被吓死,然而这回他竟是赢了,而且还赢了双倍:他押了自己的命,赢回了那把枪和那日本少佐的命,这趟买卖总算不含糊,掂量着或许是他那些年输得太多了,老天也终于不忍,白送他发财。
  王胖子好赌,好枪,除此之外没什么毛病,二团的人都知道;三七年冬天,他的家在南京没了,二团的人都知道;他对日本人是那样,对蒋中正的人也是那样,二团的人也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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