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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滚滚红尘 (Kuencar)


  “我是旗人。”
  他的嘴唇在墨镜底下一开一合地讲着。
  “孙文说的‘驱除鞑虏’,大概针对的就是我这号人。我们旗人统治了中国两百多年,而今,眼看就要江山易主了。”
  他转头向吴邪道:“既然你们汉人都能接受旗人的统治,那么这场仗,或许谁赢都一样。呵呵,这只是我个人的理解。举出一个新的统治阶级,这件事本身可能和人民关系不大——”
  他一边说,一面挠着头走远了。快下坡的时候,他听见吴邪道:
  “人民会有人民自己的选择。”
  这个回答叫他骤然停住了。片刻后他干笑了两声。
  “好啊,我等着。”
  黑眼镜的背影茕茕消失在山坡的尽头,坡上风刮得很大,幸好是春天的风,不至于叫人难受。
  吴邪在风里抬起头,看向山坳以外的地方,那儿的草被吹得东倒西歪的,一片平凡的景色,却让他的心感到莫名的悸动。
  “小哥,你相信吗?”
  张起灵应声回头。
  “人民有人民自己的选择。”他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讲过的话,脸上洋溢着异样的神采。就连张起灵也不由自主地被他脸上那种认真的神情吸引了,于是,他转过身来,注视着对方。
  发现张起灵在这样地听自己说话,吴邪吞了一口口水。临着快要说出话来的当口,他又把自己缩了回去:“其实,我有时候也不能太相信自己的话。”
  “我只是,在那一瞬间,就是那么想的。”
  他低垂下眼眸。
  “我们的旗帜上,是镰刀和锤子,意味着我们是工农的武装。我们,是想建立一个自由、和平、民主的新中国。”他抿了抿嘴,“人民一定会选择我们的。”
  他讲完了,心却坠得更加沉重。沉寂了半天,无人应答,而他所期望的应答对象,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他也看了对方半晌,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低下头:“对不起。”
  张起灵的双眼瞪大了,里头有些不解。
  “我不该对你讲这些。”吴邪叹了口气,努力使自己忽视掉心里的失落,“即使我不讲,你肯定也知道得很清楚。对你讲这些,是我,忽略了……”
  可他一定是有一些——的确是有一些,只要不讲,就永远不能让对方明白的东西,他自己说不清那是什么感情,但他晓得自己是真的舍不得就这样离开。假如他能够说服张起灵,劝他跟自己回到解放军的队伍里去,这些问题就不再会是问题,然而这又怎么可能呢?
  忠诚永远都是军人的职责之一,说服张起灵背叛自己的部队,他做不到,他相信对方也不会那么做。
  他还准备继续抒发那种歉意,肩膀忽然被适时地按住了。
  张起灵的手。
  张起灵望着他,说:“没关系。”眼神看起来好像既热切又温和,看得吴邪面颊发烫。
  吴邪皱了皱眉头,心里想的却是:他对我是不是太宽容了?一种久违了的难堪使他讲不出话来,张起灵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还是反应缺缺。
  最终,张起灵舒了口气,朝吴邪身后背着的那条枪杆子上一敲。
  吴邪这才回了神,扭头看了一眼背后。
  张起灵缩回手,掉头便走,示意吴邪跟上。
  春日的午后,云在风上缓慢地游动,把日光衬成破碎状的投影,晒得人身上懒洋洋的。
  走了没几步,吴邪扛着枪,打了个哈欠。
  “困了?”张起灵在他的前边走着,一边放慢了脚步。
  “没,就是觉得舒服。”吴邪说着,果然在阳光下眯起了眼睛。成年以来,他从来没觉得春天有这么美好过:到处都洋溢的鲜嫩,到处都蓬勃的生气。
  原来这就是苦寒以后的春天,是暖,是阳光,也是希望。
  “你要带我去干什么?”吴邪问道,脚下走得一深一浅。如今的山坳边上虽然已经发了绿,但草根底下的雪水还没有干透,走上去茸茸的、软软的。
  张起灵没做声,表情有些神秘。
  两个人走出三四里远,张起灵停下了。吴邪发觉他把自己带到了一片更为广阔的山坳边上,从这里看过去,他们的据点只是很小的一块,大约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蹲下来。”张起灵边讲,边用脚在草地上拨开一处。
  “好啊。”吴邪照着他的话,在那边蹲下去。
  他一蹲下,等了很久,都没听见下一句,不禁很疑惑地扭过头,发现张起灵在打量自己。
  “怎么了?然后要干什么?”他发觉对方在自己和草丛之间看来看去,疑惑就更深了。
  “不是这样。”张起灵摇摇头,单膝跪在他边上,伸出左手,把他的脖子扶正。
  “不要看我,看那里——”
  “哪儿?”吴邪吞了口唾沫。张起灵的手指还留在他的脖颈间,他能感觉到,对方的食指和拇指弓成八字形,为自己校正方向。
  “把枪拿到前边去。”
  手指抽开了。吴邪点点头,把枪端在胸前。
  “不对,”见他这样,张起灵又拧起眉头,“竖着端——”过了片刻,他侧过头:“你不会打枪?”
  吴邪的脸霎时间就红透了,良久他矮声答道:“我不会开这种枪。”他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四四年我第一次碰这种枪,结果枪杆子走了火。”
  他指了指自己左肩往肋骨去的一个部位:“打在这里,那以后我就怵这玩意儿,后来只碰过手枪。我是政委,不会打这种枪关系也不大。”
  他越讲越低。在张起灵面前讲这些话,他感到非常难堪。对方曾经是什么人,他也再清楚不过;政委也是兵,当兵的不会打枪,这实在不像话。
  果然,张起灵的眉头拧了起来,看得他嗓子发哽,就算待会儿对方会奚落自己一顿,他也认了。
  可对方并没有。
  “走火怎么会打到自己呢?”张起灵皱着眉头,把枪从吴邪的手上取过来,一节节地拆开给对方看,“一定是你当时拿枪的姿势不对。”
  他把那节枪杆上的部件统统拆卸下来,排在吴邪跟前的草地上,一个一个地给对方讲解,时不时投过来的眼神里带着责备。吴邪起先觉得很不好意思,怎奈对方讲得认真,叫他感到无法拒绝,只好直起身听讲,不知不觉竟然听得入神。
  那时候他心里隐约地想,张起灵待他是真诚的,无论对方说过些什么,那双眼睛里的善意都显得那样不可磨灭。
  对于两个人的立场来说,这未尝是一件好事。可能得到对手的信任和友善,这在他以后的人生里,都是弥足珍贵的。他这样想,先前压下去的情感又沸腾起来,终于出言道:
  “小哥,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闻言,张起灵的手顿住了。
  他缓慢地抬头,看着吴邪。
  “跟我回去,回我们的队伍里去,一起建设那个自由、民主的新中国。”他迟疑了片刻,依然如此地说了。
  对方依然没有什么反应,他的心陡然慌张起来,连带之后的解释都像掩饰一样虚浮。
  “溃败之兆,你们的人也是那么说的吧?”张起灵的眼神让他感到压抑,他站起来,刻意地逃避了那个目光,“那个……我们中国的古话怎么说的……良禽择木而栖……”他越说底气越不足,越想不出要讲什么话来,在心里恨不得骂自己一千八百遍:吴邪啊吴邪,你平日里不是很能说的么,怎么现在一个屁都憋不出了!
  “咔哒”一声,回过神,吴邪发现张起灵已经把枪装回去了。
  张起灵装完了枪,点了点枪杆,就把枪举起来——
  这个动作惊得吴邪后退了几步,那一刻他简直以为对方要开枪打死自己。
  他刚刚说了一些不得了的话,而这些话很可能让张起灵身为军人的尊严蒙羞。更坏的……或许张起灵会想,我这么待你,你却满脑子只想策反我?
  一想起这些,吴邪的呼吸就粗重起来,心房里也一阵又一阵地钝痛。他不希望被对方这样地误解,那几乎比杀了他还难受。
  谁知张起灵却什么也没做,只是做了个端枪的动作,又把枪还给吴邪。
  “就这么瞄准。”他补充道。
  “啊?”吴邪看着伸过来的枪托,脸上浮现出介于尴尬和惊诧之间的神色。
  “还需要我再做一遍吗?”张起灵问他。
  “不……不了。”
  他心惊胆战地把枪接过来,喀拉拉地拉开保险,凑上去瞄准,但他似乎没什么这方面的天赋,即使听了这么久的讲解,拿上手以后还是觉得手臂和肩膀都在颤抖。
  我没有害怕,我不是因为害怕才这样——他在心里催眠自己。发着抖的手还是连扳机都扣不好。
  就在他差点要说“我不行”的时候,另一只手覆着他扣扳机的手背盖上来,轻轻松松地圈住他的食指。
  那只手连着的手臂也把他的肩背一起圈住了。这一切都来得很快,他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一道炽热的呼吸就随之附上了他的耳后。
  “别紧张。”
  张起灵在他的耳后说。嘴唇几乎是贴着他的颈侧蠕动的,弄得他有点痒。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自己不仅是耳朵后面痒,喉咙里面也觉得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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