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他俩又都感到张执这人的趣处。
虽然看人下菜,却又对谁都真诚。
***
自张执处拜访回城,铁手追命略作商量,便打算去府里再见一见诸葛先生。
去到神侯府才知,诸葛先生已在院中等待他们多时。
铁手即刻呈上张执所赠的手卷。
诸葛先生只大概看一看,蓦地对铁手问道:“你可记得破竹庐主人,笔头空空客?”
铁手心思急转,刹那便明白世叔问这问题的深意,他不由惊道:“张执便是破竹庐主?”
“正是,曾疏雪与艾氏父女的往事,便是从他那里问来的,寒山独见他收回去了?”
“收下了。”
“总算是物归原主,”诸葛先生望着两个徒弟的神色,点头解惑道:“张曾二人其实相交总角,相知莫逆,坊间传闻都是真假掺半。他两个都出身武林之家,俱痴迷搜罗内家功夫,只不过曾疏雪偶尔还修习武功,张元释却只好批注。后来两人各自继承家业又都变卖了家产,一心游历山川,以图寻找更为珍罕的内功。大德元鼎就是曾疏雪偶然访的,还未及拿给张执,便遇上了艾氏父女。”
铁手问道:“这些都是张画师自己说的?”
诸葛先生捻须颔首。
“那日无情登门拜访,听说与他相谈甚欢。”
铁手一时恍惚,追命正好趁机询问诸葛先生,那笔头空空客是何人。
“你知道这世上有品诗文品书画的,这人单爱品评内家心法,张执把内功也当作阴阳术数一般钻研,还用这笔名写过不少著作,铁手也收过几本,说是读来受益匪浅。”
追命这才恍悟笑道:“世叔早知道张先生是了不起的人物,却不告诉二师兄。”
诸葛先生瞧了瞧他的笑法,乐呵呵地摇头微笑。
“他若知晓张执便是笔头空空客,心中必有负担,有些事一旦着意,反而悟不出真正的道理。”
他又问铁手:“你在破竹庐可有所领悟?”
“确有体会。”
“那便好。”
铁手原要说说自己的体会,谁知诸葛先生却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反而只颇为赞赏地又看了看画,然后将画轴随意递给铁手,莫名问道:“还会背云赋吗?”
没头没尾的一问,他也不听回答,飘然便走了。
*
铁手马上低声诵起云赋。
那是他十几岁刚刚拜师时诸葛先生教的,现在要背,一时间真有点磕绊。
但很快顺遂了。
他背一遍,更流利地背第二遍、第三遍。
铁手看着张执赠的画,又走出凉亭看看天,背了第四遍。
然后是第五遍。
“天地定位,淳和肇分,刚柔初降,阴阳烟熅……始于触石而出,肤寸而征,终于沾濡六合,浸润群生……浸润群生…”
——“我是大道,大道是我。”
铁手突然转身,拉起默默望着他的追命。
他的手竟然在震颤。
追命赶紧顺着他在小亭中盘腿坐下。
铁手先平了平气,才郑重道:“快将你内功心法说与我。”
追命一愣,却没见犹豫,点点头念了起来。
——二师兄想必有大领悟。
只见铁手越听越欣然,最后竟似忍不住拊髀雀跃。
“我此一关始终不得窍门,哪料却在你这。”
“二哥?”
铁手执住追命双手,掌心相贴,沉声道:“助我。”
追命领会得,便依着铁手气息吐纳调运自身内力,渐渐发觉铁手势头愈来愈强,密不透风坚不可摧,同时也越发踪形难觅变化万千。
泽居深壑,岭秀高陵,峰因川断,水依山行。
瞬息间铁手的内功竟已达崭新境界。
这辽阔世间可不本就依仗一方土一湾水,再要数万万载光景消长而来的。
“二哥,太好了!”
内功到铁手这层级,想要精进便有许多艰难,也许一世都停滞不前,眼下他能有这般进益,追命实在高兴得不行,竟除了反复嘟囔“太好”再找不出其他说辞。
铁手却未见特别兴奋,倒有些迷茫地瞧着自己双手。
“游夏?”
沉哑的嗓音柔和下来,带着疑惑,追命偏侧脑袋看他。
他抬头看追命,只轻轻扫了眼,忽又把头低回去,还是盯着两条臂膀,遮挡在阴影中的面皮竟然渐渐烧热起来。
耳朵后面,脖子根上,眼睛底下,三方兵力来袭,噌地让铁手闹了个大红脸。
追命瞧得呆傻,不知发生何事,只好犹豫着又喊铁手,语调很有些担心。
“游夏,怎得了?”
——莫要是内息游蹿不稳,万一走火入魔可如何是好。
谁知铁手慌慌张张地来捂他嘴,热乎乎的手掌心还有一层薄汗。
追命说不了话,一劲儿用眼神询问。
“无妨,”铁手摇摇头,眉间微皱解释道:“只是觉得你气息在…在我……”
他悟了追命的心法,又靠着那人的助力冲破了关卡,一时间追命的内力不免仍留存在铁手四肢百骸。
抟风旋水一般流逸清飒而力道蕴藏。
与自己的气、自己的血、自己的经脉、自己的筋骨皮肉吐纳调息纠缠融合。
直似把追命和他揉捏在一块,让铁手怎么静得下心来。
可他越躁,内息运转越剧,感受也便更强。
走火入魔可如何是好?
铁手突地,真像走火入魔似的,扯过追命紧紧抱住。
追命可吓了一大跳。
这是在府里!
万一有人……万一有人可不得出大丑?
要给大师兄知道,往后半年都要变成笑料。
但他毕竟没推开铁手。
只因那人的声音太过感慨。
“我同你分不开了。”
——从此呼吸都带着一份他,再不可能分开了。
“晓得,晓得,应承过你保准不散伙。”
追命压根儿不清楚铁手千回万转的心思,但那人抱得这般稳实多半是有怯于说出口的话,顺着他安抚两句总最妥当。
直到有一次对敌,追命不得不硬拼时陡然发觉气海充盈温润,内力竟有取用无尽源源不绝之感,想来是相助铁手自己亦得了益处,他也才真正醒悟,不过这却是后话了。
铁手抱足了两刻,才将追命放开。
他的脸色也已回复正常。
铁手定定看着追命道:“咱们去找师兄。”
追命一震:“怎么?”
——难道要自投落网?
铁手欣然道:“此番境界无中生有,以神驭气,万千变化但在心中,我在想……”
追命亦激动接道:“大师哥或许可借其相辅破气神功,修习内劲运转调息之术?”
“正是。”
“那还不快走!”
TBC.
☆、章二十八(完)
[二十八]
前两天刚过立春。
季棠古这便临盆在即了。
因为适逢佳节,追命便琢磨着娃娃可以叫春生,吴淼当然是极力反对,并且最后竟落到惨兮兮央求铁手给取个名字的地步。
铁手虽然应下了,一时间也无甚思路。
要怪还得怪吴淼镇日在他和追命眼前窜来蹦去,全不让人清静,更没有心情去好好想一个名字。
另外铁手亦有些恍惚。
——他竟然快要有外孙了。
这真是,想都不敢细想。
取名一拖再拖,终于给拖到了季棠古生产当日。
铁手依然毫无头绪,吴淼却也不追着他问了,只坐在屋外面发抖。
从入冬以后,崔妙花就把季棠古接回家,全天着人仔细照顾着,把那姑娘养得健健康康,另外,她、阿依努尔还有姜凌霄,也都给季棠古讲了些自己生孩子的事。
是故季棠古虽有不安,但心里多少还有谱。
吴淼才真是怎么说都没用,从被赶出屋那一刻,就急得直红眼。
尤其季棠古在屋里一嚎,他这边就想哭。
陪着他的追命和铁手忍不住劝他进去看看。
吴淼边抽鼻子边说话。
“不行,不吉利……二爷,名字呢?”
铁手也不劝了,坐在吴淼旁边一道发愣。
追命喝一口酒,看看他俩,又喝一口,干脆也坐到吴淼旁边。
吴淼左右转转头,不知为什么淌着鼻涕真的哭起来。
三人无言的局面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
虽然铁手和追命早在等着他来。
*
吴淼突然就见着眼前飞下来一个人。
那看起来明明是个人,却给他种虫子的感觉。
像只大蜈蚣。
可能是那人的披风太长的缘故吧。
吴淼正在想着,那人忽然竟和追命抱成一团哈哈大笑。
他马上去看铁手。
——没想到二爷也疯了!
铁手知道追命与何炮丹数年未见,此刻老友重逢,自然很替他们高兴。
他也笑出声来。
吴淼正越来越惊讶,屋里面猛地传出一阵啼哭。
瞬间变作爹爹的吴管事,立刻连滚带爬地冲进屋去,再不管他家老爷和谁抱在一块。
那婴儿啼哭一下子让何炮丹想起自己来访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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