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正欲摇首,已叫诸葛先生招呼到书桌边。
“过来看这幅画。”
铁手打眼一望,很是吃惊。
“寒山独见?府里怎有这个?”
诸葛先生指着无情,薇薇笑着道:“他说这画与你俩在办的案子有关,重要非常,问我能否寻到,我多方打听,总算是在一个老翰林手上给你们找着了。”
铁手这时已走到桌旁,仔细一看画即刻摇头道:“世叔,这画不对。”
诸葛先生悠然问说:“怎么讲?”
“传闻寒山独见,画中无人。”
铁手说着,边指一指画中湖畔一个着红衫蹲踞的小人形象,那人物画得很小,若非用了朱砂作色,极容易被当作水边的怪石。
诸葛先生闻言赞赏道:“不错,是以收藏此图的江叔夏也不信这就是真本。”
无情此时也来到两人近旁,清声道:“但它确确实实是画师张执为曾疏雪所作的寒山独见,当世只此一幅,也只有这幅画,还能让人一睹寒山□□。”
铁手不禁疑惑道:“那是传闻有错,还是此画经人补笔?”
无情静笑摇首。
“传闻是真,此画初成之日画上无人,后来才添了人上去。”
铁手却皱起眉头:“这画本来意境极妙,添上一个人却破了神气。”
诸葛先生亦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画蛇添足、狗尾续貂的人,正是曾疏雪。”
铁手顿时更绝奇怪。
“他为何要改这幅画?”
“曾疏雪,江湖传说何等潇洒不羁,其实大家都不知道,此人样貌平凡,甚至可说有些丑陋。他别的都很好,只为容貌而非常自卑,最后竟为了掩藏自己面貌,研究出了极高明的易容之术,再不以真面目示人。作这幅寒山独见的张执,实是曾疏雪好友,每每为友人自卑样貌伤怀不已。”
听完诸葛先生所言,铁手却仍觉疑窦未解。
“张执便是传说中的张画师?可他二人既然是好友,为何张执又说再也未见过曾疏雪,还因思念难忍画了这画?”
诸葛神侯于是接着道:“此画所写乃是二人初识场景,张执故意隐去后来种种不说,不过是希望世人能只记住曾疏雪的风姿,而不去追问他的相貌。
铁手蓦地一愣,眉间又是一紧。
“这岂非……”
“说下去。”
“张执如此,反而害了曾疏雪,世间越把他当作神仙一般的人物夸赞向往,他越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了。”
诸葛颔首道:“你说的不错,张执不久之后便自食苦果。”
无情此时又问:“二师弟可记得,传闻中所说,张执如何回答画中无人的?”
铁手回忆道:“他不愿意画曾疏雪,也画不出……这又如何?”
无情道:“曾疏雪误以为张执厌嫌自己样貌不端,特作画讽刺。”
“既是朋友,还如此猜忌,曾疏雪也是自己害了自己,”铁手沉吟片刻,继续问说:“他视容貌太重,看来已成心结,那这幅画上为何又有曾疏雪了?”
“曾疏雪自觉遭好友相欺,再不与张执往来,只是浪迹江湖,终于是遇见了一个不在意,甚至欣赏他模样的人。在此人鼓舞之下,曾疏雪便决定与张执将恩怨结清,此后一刀两断,他跟张执诀别时,亲笔将自己入画,还提了几行字。”
铁手想了一想,忽然瞪起双目,讶然道:“他所遇之人是严沨涯?”
无情缓缓点头。
“正是。”
“此一别后,张执心灰意冷,便将画贱卖了。”
诸葛先生忽而补充说:“这段缘由,是江叔夏之言,他买画时候,怎么也不信是真迹,我们这回找到他,他才知道这幅是真的寒山独见。”
铁手望着诸葛先生面上神情,琢磨一阵后才慎重问道:“谁卖给他的画?”
诸葛先生果然一笑,点头道:“张执。”
“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无情伸出净白手指,指向桌上二尺见方的画。
“你再细看看题字。”
铁手俯身细观。
这幅画的左下角,密密写了八行极小的字。
每行十字,看起来像一首长诗。
“释以之竟日,之觅欲人女。
元孽鼎载终,余难矣歹艾。
别消元五平,乃踪晚丧累。
女书德十不,实行之命而。
艾毁大寻恨,明然知祸报。
下必怀苦此,不公余横未。
泉吾遇安过,死恩手遭情。
慰人得难大,生助之身恩。”
铁手瞧着便轻声念出来,念到最后,两道英挺的眉毛皱得都似要连到一起。
他不禁看向无情。
——师兄叫自己看,必有用意,可是这些东西就算强说是诗,恐怕也没谁信。
无情洞然道:“这诗写得像滩烂泥。”
这人眉锋很冰,眼睛里却有点好玩的光。
像一颗明亮的星子恒久地闪烁着。
铁手因无情的直白一顿。
可是无情的话又没错,这几行字不管叫什么,都文字不顺,意涵不明。
但那字迹很漂亮。
一笔一划都利落干脆,绝不拖泥带水,字虽小,气魄却捭阖风流。
字确是好字,能有这样笔迹的人,写一堆烂泥就更不寻常。
铁手又仔细审视着那“题诗”。
“这不是诗。”
他又念了一遍。
起初语声中仍有犹豫斟酌,渐渐地只剩了然。
“恩情未报,而累艾女身遭横祸,命丧歹人之手,余知之晚矣。欲助恩公,然行踪难觅,生死不明。实乃余之大过,此恨不平,终日难安。苦寻十五载,竟得遇怀大德元鼎之人,吾必毁书消孽,以慰泉下艾女。别元释。”
无情在一旁淡淡接道:“元释,是张执的字。”
铁手思索倏瞬,斟酌道:“曾疏雪说的消孽当指严沨涯,毁书……莫非?”
诸葛先生仍保持着微微笑意。
“就是你拿回来的这本。”
“天直元贞?”
“正是,也便是曾疏雪所记,失传已久的内功秘籍大德元鼎。”
“大德元鼎变成天直元贞怕是让谁人误认了,以讹传讹所致,倒不出奇,可是曾疏雪与这秘籍有何关系?”
无情又将双手交叉,放回腿上。
“其中牵扯到另一段武林往事。”
“师兄请讲。”
“三十五年以前,曾疏雪在某处山林遇险,幸好被当地的一名猎户解救,他感念猎户恩情,身上又无银两,就把衣服饰品留给那艾姓猎户,还将一本书赠与艾猎户的女儿,让她学着写字,并约定过一年再来找他们报恩。谁知,猎户拿着衣服去当,被歹人盯上,假意装作买家,问他还有什么值钱东西,艾老头说到家中还有一本绸缎面的书,就把他们带回了家。”
“然后呢?”
“后来具体发生什么也没人清楚,只知道猎户的女儿被残忍杀害,老头告官不成,人已疯癫,整日抱着一本‘值钱的书 ’怪喊乱叫,过没多久,当地便再没人见过他了。”
“如果艾猎户这本书就是天直元贞,那它是如何到了严沨涯手中,又为什么会让他修炼成伤害婴孩和女子性命的歪门邪术?”
“你带回来的这本书,上面所有添补的内容大多出自一人之手,笔记凌乱,错字连篇,还时常以图代文,我很怀疑做这些改动的人正是那猎户,他疯狂之中,将女儿惨死全当成此书的罪过,可能竟然生起了加害别人的心思。”
“师哥的意思是这艾姓老人在书中添了许多害人的东西,全因他不平只有艾姑娘遭遇惨祸,而要别人家的女儿也不能平安?”
无情轻轻吐了口气,突然显出些惫色。
“我希望真相不是如此,有可能在艾老头和严沨涯之间,这书还经过其他人之手。”
铁手则猜测道:“也许曾疏雪所得的秘籍就是这样?”
无情断然否定。
“这样的东西谁会赠予恩人,”他说着便一摇手,忽然又招呼来何梵,小声吩咐道:“找三师叔来,慢去慢回。”
无情瞥了瞥铁手,瞧见师弟正冲他点头。
铁手知追命过不多久便要过来,便恳切地对诸葛先生拜托道:“世叔,这本书,且不要告诉三师弟。”
老者未询问缘由,只沉着微笑。
“倒不必一味摒弃,以你的见识,应能将其复原,也是好事。”
*
片刻工夫,追命便来到文盲轩。
何梵从他身后朝无情摆了个苦脸。
——他已经很慢很慢了,可是三师叔太快。
“世叔,大师兄,二师兄,”追命一见三人俱在屋中坐着,显然已谈了有些时间,当即便笑道:“不得了,你们议事,不叫我听了。”
铁手指指椅子道:“坐,我给你说。”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心中最是有数。
“不听不听,”追命一劲儿摆手:“早没喊我过来,才不好这个奇。”
他说着却已坐到铁手身旁。
这个位子正对无情。
无情道:“找你来,是览鹿林一案,有了别的线索。”
追命立时收起玩笑模样,正色连问道:“阮宓秋和严沨涯真是那家的人?确有一对路过的夫妇遇害吗?那个小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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