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第三问,无情的嘴角已不由浮现出一点很轻但明确的笑意。
追命醒觉收住话头。
“大师兄,你说。”
“我给你们去信以后,又差人重新翻查元家一案发生时,崇旸及周边城镇的异常事态,终于有所发现。”
追命铁手均屏住了气,无情却真正一叹。
“就在元家大火扑灭不久后,有人在崇旸城北郊捡拾到一具女童尸体,而那个孩子,据当时记录看,无人来相认,亦没有人见过她。”
无情说完以后,静静地等待着两位师弟的沉默结束。
他自己掌握的和铁手追命查来的情况,都只能拼凑出更使人难过和悲哀的故事,他甚至只能以这个绝对不算好的答案回应铁手和追命的期冀。
这让无情心里的火更凶猛。
战意更盛。
情更深。
诸葛先生坐在堂上,看着三名弟子的神情,眼中一片旷然清光。
*
追命来后没多久,正事便全部议完,无情准备回去小楼,诸葛先生看来也还有其他要事处理。
老者正收着桌上的画,忽见一个身影挡在桌前。
做贼似的偷偷摸摸。
“世叔。”
诸葛神侯暗中叹了叹气,点了点头。
就知道他要来问。
“怎么了?”
追命的头顿时垂低。
他难得在诸葛先生面前出现这等消沉恳求的模样。
“世叔,这次是我疏失,二师兄的武功,可有办法恢复?”
诸葛先生极为肯定地摇头。
“枯杨不生华,有解法却无解药,而且游夏已错过解毒的时机。”
追命一急道:“那阮宓秋能将功力尽数传给严沨涯,我——”
神侯将手一摆,生生封住了追命的话。
“不必心急,”他把画收好,放在桌上点一点:“你们拿着这画,到外城乌瑳园找那里的主人去。”
追命也不应声,只咬着牙强忍。
诸葛先生见之即明。
于是他便正色厉声道:“还要再问,我把老楼收回来了?”
“哎,这就去。”
*
两人这番说话时,将出门的无情也悄然把《天直元贞》还给铁手。
“这本窜改过的大德元鼎,骇人听闻,恶毒已极,世叔和我都不会多言,要不要拿给他看,由你定夺。”
他往轩里瞧一眼追命,又转过头来对铁手淡淡道:“我晓得,你们有事瞒着我。”
铁手不说是,也不道非,只有些愣地笑一笑。
无情剑眉一剔,忽而亦笑道:“柿子清甜可口,可惜老四不在京城。”
言罢,他便驱使着轮椅离开了。
铁手兀自留在那愣笑,追命忽然冲出,拉着他不由分说就跑将起来。
他接连问了几遍往哪里去,那人只回答说不知。
“世叔说有高人能帮你解毒,咱们快去。”
铁手虽任他拉着疾奔,心里却是稍微怀疑的。
——如果世叔都不能帮他解毒,世上还有谁有这等大本事?
他当然想武功恢复,但这事,再想也未必管用。
或许,世叔让老三带自己去找人,反而是想帮他解心结?
铁手一念到这处,不禁又将追命的手抓得更牢。
——不抓牢都不成,那人越跑越快,他总觉着要被甩飞出去。
***
乌瑳园不很好找。
主要是那地方并不像是园。
那只是一间小茅草屋及一片野草遍生的荒地。
但那里真的有个主人。
乌瑳园根本只有那一个活人。
他是个普通的老人。
除了头发黑得不像老人,其他如衣服皮肤动作都很寻常。
就像很多家庭都会有的那样一个老人家。
他先看到追命和铁手。
一眼就看到追命拿着的画。
老者几乎是扑着将画抢了过来。
——他这一点也很不老人。
“我没找到你,你又自己回来了。”
他仿佛已经流出泪,而慌张匆忙地擦拭起眼睛。
还不忘跟铁手追命道歉。
“对不住,我太想他了,十八年前,他带着人来我家改了这幅画,然后再无音讯,我想去找他,怕画烂在家里,就拿去卖了。”
结果眼泪越擦越多。
“你们晓不晓得,笃信是假画还肯买的老先生,那必然能好好对待它。”
铁手和追命立刻便想通这是谁了。
他们可没想到,世叔让找的人,竟然就是张执。
二人赶紧施礼。
“诸葛先生座下弟子——”
老人一挥手决然打断他俩。
他的眼泪鼻涕还有泪痕,居然已经彻底不见了。
他在追命腰腿间扫视一会儿,朗然笑道:“你是追命?”
然后又转向铁手,看了半天犹疑道:“铁手?”
语毕,张执反而越发笃定地点了点头。
“诸葛侯爷叫你们来的?”
铁手礼道:“是,特来拜谢先生相助。”
张执捋着他那黑黑的长须笑道:“素问铁二捕头文武兼备,精擅书画,老头儿近日巧有新作,想请二捕头瞧一瞧。”
因铁手有瞬间的停顿,追命便主动积极地代答道:“先生请去拿,二师兄能亲赏先生大作,乃是大大的福气。”
张执闻言大吼。
“哪里能要我拿,自然是你们进屋来看!”
“是是是,追命失礼了。”
说着便拉起铁手跟张执往屋里走
张执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转头盯着追命怪笑道:“你有事求我?”
说完他哈哈哈大笑三声,又抬步继续走。
追命不由轻叹。
世叔让来一定没错,但是这人这样怪,到底能不能帮铁手解毒?
还是世叔只不过是要他们来还画。
诸葛先生毕竟没说乌瑳园有枯杨不生华的解毒之法。
追命扔拉着铁手,这时忽感觉手被人攥了几下。
他一侧头,铁手正在那笑。
笑容的温度和江北的秋凉格格不入。
“咱们该去看画了。”
*
铁手当然很想见识一下张执的画。
可惜张执说的那幅新作并没有画完。
他好像甚至忘了这还不是成品,打开画纸自己倒先吃了一大惊。
“哎哟,看我都老糊涂了。”
张执拾笔就要继续画。
可是又没有墨。
他那张画桌上面满布着灰尘。
铁手追命都在暗叹,也许这人已只记得与曾疏雪有关的事情,看似早已搁置了画笔,神智也不算清明了。
张执在桌上左右翻找半天,摸出块只剩半寸的墨对铁手笑道:“天太凉,冷墨易干,可劳烦你帮我去后院提些温泉水来?”
铁手赶紧点头,即刻往后院去找。
追命留在原处奇道:“您这还有温泉?”
张执摇头晃脑。
“老头儿这什么都有。”
不过转眼工夫,铁手便提了一小桶腾着热气的水回来。
他都有些意外,这里的后院真的有温泉。
张执开了墨,想也不想就画起来。
眼见着老人第一笔落下,铁手瞬时屏住了呼吸。
便连追命亦惊讶道:“张先生好记性,随手就得,这是画的哪处奇峰?”
铁手轻扯一扯他,悄声解释道:“写山水图,往往是勾勒心中沟壑,未必真有地方可寻。”
“哦,”追命也不在意,对张执抱歉道:“我不懂这些,让您见笑。”
张执边画边笑。
“哪有什么懂或不懂,倒要三捕头说说老头儿画得好看不好看?”
追命诚心实意道:“好看,不然我也不会当成您在哪见过这座山了。”
张执啧道:“我这一辈子也没见过多少真的大山,只要有心呐,一人也能与自然同体。”
他悠悠悠悠地轻笑。
如长河万股不息。
“我是大道,大道是我。”
追命诚恳笑应道:“我看画虽没这样多感悟,但先生说的想必有理。”
“可不是么,老头儿说的话,从来都有理。”
张执起笔落笔,丝毫没有犹豫。
他说要铁手赏画,但直到他画完前景一座山峰,依然没有询问铁手的意见。
而铁手自打给追命说过那句话后,也再没张过嘴。
哪怕到了他们要离开乌瑳园,铁手都没评论过一句张执那幅画。
追命看着铁手神色,也知趣地未扰他。
——世叔指的路当真从不会错。
*
铁手和追命拜别张执,前脚出了门,后脚张执就追了出来。
“慢着,你们带给我那一幅画,顶我这里所有的画,可是老头儿没画过什么好东西,只这一卷颇为得意,就送给二捕头了。”
老人家裂开缺了半数牙的嘴,呵呵直笑。
“我有上好竹叶青,三捕头往后可常来坐坐。”
张执说得铁手和追命直愣神,赠画只赠一人便罢了,怎么请喝酒也只请一个,这般区别开来,听去可不让人觉得失礼吗?
结果他俩转念一想,又发觉张执再坦诚不过。
送追命画,追命也不爱,送他酒,老楼的酒自然更多;反之,真要邀铁手来做客,画的吸引力绝对要大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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