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爷哪里说话,俺求您说桩媒罢了,两方定妥俺雇轿子来迎,官府凭啥管人私事。”
“你走吧,”庐长生又一摇头。
追命垂下面孔,眉毛微挑,嘴角也拗起来,谁知那人又悠悠道:“田兄弟,别忘了拿自己东西,以后可常来往。”
——二哥的银子算是赔进去了。
追命转身离开,走到门口随手一抛将钱袋扔进了庐长生怀里。
***
到了吃饭时,那两个孩子任凭怎么说都不肯坐在庐长生对面,庐长生也不怒也不恼,闪着满口金牙哈哈乐道:“你们坐到我这边来,免得吓哭鼻子。”
铁手和追命既知彼此事情都已办好,听他这话不禁担心起单炎和于阿逢的安危,转念又想卢长生总不会当着公差的面犯傻,眼神一交错,俱未强加阻拦。
却没想到,这将少年郎卖去为娼的伪善人对小孩子竟极有耐心,他俩说要吃什么不吃什么都帮忙取拿,时不时还嘱咐几句饭桌上不要失礼。
他一副恶人相貌,静下心来与娃娃说话却轻声细语,像真怕惊吓了他俩。
将之看在眼中的铁手追命二人,疑惑唯有更深。
一顿晚饭,因那庐长生全副心思都在教导着单炎于阿逢乖乖吃饭,铁手始终未□□话去,好在饭局将了,两个孩子顿时忆起铁手的嘱托,一齐劲儿地嚷起来。
要跟着恩公走。
要跟着恩公□□巧的点心。
要跟着恩公去买有趣的玩意。
铁手作势又往怀里掏出两个锦囊,拿在手里一脸歉意地对庐长生道:“卢员外,你看我记性多差,前次叨扰应承了送贵府齐茵和林红二位姑娘几副戒子,白日里都忘了问。”
他表情更诚恳:“一点薄礼,是从她们家乡请匠人做的,只望添作嫁妆。”
庐长生面露难色。
“二爷来得迟了,齐茵许给鄜延行商,林红嫁去了肇庆海客,在下想见也难。”
铁手却和气一笑:“已经出嫁自然是喜事,铁某不愿欺人,还请员外告知她们夫家所在,日后找去探望,也好将这承诺兑现了。”
“二爷情重义高,稍待一阵,要郑乐查查。”
等到铁手追命领着两个小娃儿出来庐府厚重的木门,怀中还真揣了一封写着信息详细的信。
“总得想办法尽快安置下他俩。”
追命晃晃胳膊,抓着他指头的于阿逢就跟着摇一摇,铁手来回瞧几眼单炎于阿逢,思索着喃喃道:“也不知他是先派人去找阮宓秋,还是先去断了我找那两名女子的路。”
甫想到此,铁手不由喟叹:“这卢长生能将男子卖去男风馆,就也能把姑娘卖去花楼,恐怕她二人处境不妙了。”
“那也未必,男妓毕竟隐蔽,花楼落籍就麻烦许多,我若是他,为了赚钱,不如直接卖去大户人家,当作嫁走便是,查都无处查。”
两人这几句话说得都窃窃,不欲让小孩子听见,铁手抚着下颌叹口气,也不再多言了。
追命眼神微转,忽而笑道:“有件事,我心里不平,非要给你说。”
“嗯?”
铁手一怔。
“下次编个好装扮的诨号,什么无影虎,听来都发臊,二哥看我从头至尾哪里虎了?”
“那几步路走得可不是虎虎生威,”铁手知他逗乐,故也哈哈笑答:“你若不乐意,咱们拟些个脾性事迹俱全的人,再要假装,也还方便。”
“这件事说下,还有一件,得要你知晓。”
“还有?”
追命默不作声,将腰拍得嘭嘭直响。
“老三,刚吃完一桌大餐,你竟又饿了。”铁手暗笑,偏不提酒葫芦的事情。
“嗐,什么胡话!”
“回京我亲手替你整制一个,赔罪。”
“好,铁二爷大丈夫言而有信,可不许赖了。”
铁手笑模笑样地点头,半眯起眼瞥几眼追命,终于是忍不住朗笑起来。
一个笑,勾得另一个也笑,正当两人不能自已时,清爽的晚风中弱弱地飘起一声轻呼。
“大伯。”
追命突觉得手指给用力扯了几下,铁手却倏然发现眼前的人消失了,低头一看,追命正抱膝托颌地蹲在地上,笑嘻嘻看着于阿逢。
左手刚好挡住面颊的长疤。
“什么事?”
“你看天上。”
天上?
他应声抬头,只见夜色已浓,但胜在晴朗,故毫无阴沉之感,月亮亦不慑人,漫天星彩熠熠,很好瞧。却又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片晚上的天罢了。
追命看着,心中已在琢磨该要怎么回话。
于阿逢却不想听他说的模样,两手抓住他的腕子往下拉,看见追命正脸才得意洋洋地眨起眼睛,仿佛发现了惊天秘密。小女孩的声音宛如蜜糖溶在温水里,团团缕缕地化开。
“亮闪闪,像不像你的眼睛!”
——像。
铁手心里应道。
TBC.
作者有话要说: 框框的字,一个是铁手没法插话,一个是小朋友想吃点心。
小朋友的名字好随便啊呵呵呵呵呵
但是卢长生的名字虽然土还是有想法在里面的
前半部分老二枕着腿睡觉的场面我是脑补了很久啦,但出来的效果还是蛮尴尬w
☆、章八
[八]
在大街上随着人流,铁手追命两个找到此间看来最繁华的酒楼,去柜上一问,果然亦经营着留客住宿的生意。上楼进房,单炎和于阿逢分毫没有要睡觉的意思,玩兴来得猛,忽然在那间不小的屋子躲起了迷藏。
初时铁手和追命怕他俩磕碰着,眼珠还紧随他们窜来跑去,没一会儿便觉头晕眼花。
“二哥,我不成了。”
“哦。”
铁手愣怔答应着,视线跟着单炎去了花瓶后面。
总共两个人,你躲我捉,我躲你捉,竟然不亦乐乎。
而且很快于阿逢发现了必胜的机巧,但凡她往追命身后匿起来,单炎便决计不敢越过追命来捉她,甚至于看都不敢看追命。
被人强行当作了家具摆设的那人没多在意,铁手却渐觉不妥。
于是于阿逢又躲时,他便伸手往追命身前身后各一提,拽住那俩的衣领拎到了自己旁边。
“恩公?”
“单炎,我早前送你们来,见到庐员外时,说过什么?”——这事铁手惦记了一路,就是没想好当不当讲。
男孩子瘪瘪嘴:“恩公说,可以害怕卢老爷,但不许嘲笑他相貌。”
“小炎哥又没笑他!”于阿逢张口就驳,刚对上铁手的眼神立刻改了口,嗫喏道:“就是不敢瞧嘛……”
铁手没有生气,神情也仍旧温和,但她看去就已知道恩公失望了。她不晓得怎会有这感受,只明白看进铁手眼里的一刹那,自己也难过起来。
那目光中并无责备,反而很关怀。
“单炎阿逢,听我说,躲闪害怕和当面取笑人家都是一样的,专门去刺痛短处或是伤处,这样不好。你们往后还会遇见许多的人,莫要单凭样貌草率决定那是好人或是坏人,要是心里当真害怕,便离远些瞧,悄悄地但也仔仔细细看他举止操行,再想这人能否成为朋友。”
铁手的一双大手按在了两个孩子瘦小的肩头上:“这些话要记住,有不明白便找人问,若是不想问,自己琢磨也并非不可,等你们年纪再长一些,大概就会懂得了。”
他没法叫两个孩子不去根据形貌判断人的善恶,却又实在说不出慈眉善目的便是好人、满脸横肉的一定大恶这样的话来。但无论如何,无论一身的伤病残疾是怎样得来的,被人当作异类怪物那般对待,心里总不会快意。
或许有些人承受这样的不快正是该受的惩罚,他应当自己有数,旁人还非要去嘲确是不妥,便是大奸大恶之徒以命赎罪,让人心大快的也不该是刀起头落的那片刻场面。
怪只怪卢长生端的不是个好例子,都已经自食苦果成了现在的模样,竟还不知悔改继续作恶。
“你们也怕大伯?”
铁手把追命转了半圈,正对着单炎和于阿逢。
“我不怕啊,小炎哥嘛——”于阿逢抓住单炎捂住眼睛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咿胆小鬼!”
追命刚想趁势唬一唬单炎,猛然瞥见铁手郑重的神色,当下清清嗓子,扣住那小子细弱的手腕直接不叫他动弹。
“我很吓人么?”
追命不必再装成江湖草莽,嗓音语气和白日里判若两人,他又着意轻声细语地问,听起来便像月夜竹楼之上隐约穿廉而过的泉吟松涛。
很轻,却有苍劲的力量。
清清飒飒的声音钻进了单炎的耳朵。
他摇摇头:“你不吓人,但你的疤……”
——怪吓人的,弯曲曲老长一道从耳根到嘴角。
“哎,不得了,咱们想到一处去了,这疤多吓人。”
单炎傻愣愣的,也忘了挣出手来遮眼。
“…啊?你自己也怕吗?”
追命给他使着眼色瞄了瞄铁手:“怕,当然怕了,可是你恩公说不许怕,我得听他的,只好当这疤没有,时间一长,竟然还真不觉得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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