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用啊…那我怎么当它没有?”
单炎忽然想起来继父送自己到一户人家娶他们已经过世的小姐时,娘亲看他的眼睛。
笑起来格外漂亮,可是有那么重的思虑。
面前这伯伯肯定和娘想的不一样,但他就是觉得像。
像极了。
——不能让他伤心难过。
“小炎哥!你看他的眼睛啊,肯定不怕了!”
“我在看。”
他果然就老老实实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看起来。
追命哈哈大笑,把单炎抱到腿上:“小炎小哥,你这样盯着,我等会儿要害臊。”
单炎不理,看看追命瞧瞧铁手,若有所思地喊着于阿逢说道:“没有疤的恩公是好人,有疤的大伯是恩公的朋友,那也是好人,逢逢,你看,原来有没有疤都可以是好人。”
“这道理还要你教我唷?”
铁手暗自松气,正要说话,神色忽地一凛。
“来了。”
追命敛容,放下单炎,咳嗽几声才慢悠悠去开门。
叩门声一直未响。
门外垂首肃立的不算是陌生人,却也绝不太熟。
卢长生的管家郑乐。
怎会是他?
他来做什么?
“田大侠,深夜叨扰实为不该,我家老爷说您有东西遗落在鄙处,劳烦您移步。”
什么东西非要亲自去拿,卢家人手这么多,送来便是了,难道还能有头大象在那等着?
“好,带路。”
郑乐惶恐地摆摆手。
追命的话竟也似不是对他说的,径直便往门外走去。
靠墙还恭敬站了一个人,看见追命朝自己声势赫赫地来了又并不停住,身子一缩赶紧趋步跟上前去。
这人吓得连话也不敢说。
郑乐等他们走远才关上了房门,掸掸衣袖掏出两柄半尺长的小剑。
他蹙紧了眉心。
“二爷,天色晚了,小孩子该去歇着。”
于阿逢和单炎被赶到了床上,帷帐放下,透进来昏黄怪异的光。
郑乐手中仍紧握着剑。
铁手笑一笑:“你的武功不错,至少轻功不错。”
郑乐咬牙摇头。
“我说的不对?”
“差了一点,”他忽然把鞋脱了,样子无奇的布鞋在铺了绒毯的地面上砸出两声闷响:“我的轻功,不是不错,是很好。”
剑旋飞出手,斩断了烛火。
***
“你们夜里不点灯?”
追命走进卢宅院门,便发现四下里的黑赛过天上,只有带他来的小仆手里提了个灯笼,堪堪照亮眼前的路。
“怠慢,怠慢,”那人咳嗽几声,才又解释道:“少爷小姐都睡了。”
染着风寒的嗓音在夜色中更加模糊难辨。
追命唔了一声,跟他七拐八转地走到后院极偏僻的所在,终于算是看见一间灯火稍亮些的房子。那仆人敲门通报,说的话还呜噜噜团在嗓子眼里。
他推开门,待追命进去,又关上了门。
“田大侠。”
屋里只有卢长生一人,他看追命走近,郑重又道:“田兄弟。”
追命指指窗外笑问道:“卢老爷半夜找俺,有何紧要事?”
那下仆既未走,他不如暂且将这田静飞装扮下去。
“田大侠…田兄弟这样极好,”老者惶惶不安,两手捧出怀里的包袱便往前递:“铁手二爷兄弟的东西,在下不敢贪图。”
卢长生紧张得手都在抖,他已知道面前这人不是什么绿林好汉。
追命没接包袱,望定卢长生淡淡道:“卢老爷生财有道啊。”
今天晚上他和铁手刚带着那两个小娃离开卢家,还未走出三丈远,后面已挂上了人,竟然一路跟他们到了客栈。只要这人把铁手追命的话都听去,总也该猜出白日里来访的是二位大捕爷。
卢长生胆子不小,需得摄一摄。
他把包袱又放回腿上,拗着嘴角,嘀哩咕咯吐了连串的话。
“这些是给单炎和小于的,他们还是小孩子,该吃好穿好,花销可大。”
“琅玕箐榭往后绝不会再有。”
“您朋友多,凡来左近,尽可放心交与在下。”
“林红、齐茵我差人将他们寻回来,不日送去京城。”
屋外有只乌鸦在叫。
追命不笑不语。
卢长生忽然咬牙恨声恳求道:“小人这里还有许多人要养,求三爷予条生路。”
他挣扎着就要爬下软榻,看那劲头是要跪拜,追命迈步上前生将卢长生推了回去,淡眉一舒,眼神亦无端寒去几分。
“不必了。”
语声就响起在卢长生耳边,说话的却不是眼前毫无醉态但酒气冲天的汉子。
那声音亮实许多,是靠了极高的内力直送入来的。
卢长生忽然又发现怀里的包袱飞了出去。
他看见有只脚伸来,腿上恍惚一轻。
仿佛做了梦,在梦中仍能够畅快肆意地奔跑。
啊腿好疼!
——美梦或是噩梦,都只要瞬间便湮灭了。
包袱长眼睛似的把门撞开,啪嗒摔在刚好赶来的铁手跟前。
金锭散落满地,也是轻。
轻轻轻。
原来死物挨追命一脚也能会绝顶轻功!
这绝不是鬼话怪话。
那袋金子,恰巧就落在铁手脚尖前,同时也落在一个人的脚跟后面。
一双赤着的脚。
“郑乐!”
卢长生的软榻正对敞开的房门,正好将屋外的景象看个透彻。
——被金子飞跃过头顶的就是跪在地上的郑乐。
即是说,现今的情形是这样。
卢长生。
追命。
房。门。
郑乐。
金子。
铁手。
谁都不动。
“卢兄,你看。”
铁手像率领千军万马,引着卢长生视线又往更远处去。
咿呀后面黑云压来似的莫非是一群官差么?!
——不像官差的官差,然而卢长生半眼就瞧了出来。
——他右眼瞎了,左眼视物也很模糊,但还能看到那是班捕快。
实则只来了九个衙役,全着便装,没擎火把,打头三人手中的灯笼也纯白纸糊成,任谁也看不出是哪家。
卢长生明白了,铁手这是给卢家留最后一丝颜面。
颜面?——分明是一线生机!
“不论你在想什么,都想错了。”
追命看着他快将眼皮崩开的喜悦,口气疏沉漠然:“卢长生,你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甭妄想脱罪。”
卢长生一震,面上涨成了急躁的通红:“不是……不应该——”
郑乐的声音像干枯的荆棘半刺入他的耳朵。
“老爷,小人功夫不济,铁大人已全知晓了。”
追命目中神光暴长,猛扫向铁手又急速收了回来,他身后的卢长生却哑口无言,全身也随着抖动的双手渐渐震颤。
因为他皮肤本就又黑又黄,整张面皮业已呈现出一种灰败的土色。
呼吸像在淘洗粗砂。
卢长生就是一尊即将坍圮的泥塑佛像。
追命向他走去,跨了半步缩回脚来,——他退回来是因为铁手垂在身侧的右手食中二指晃了晃。
那人将手背到身后,垂目看了眼面前闪人的金子,正正对住卢长生。铁手身后二名捕快恰巧都提着灯笼,灯火和夜阑漾起的薄雾,使得铁手原就俊伟的身形更有些天神仙将的意味。
“卢兄莫要惊慌,你既起居不便,大可暂且留居府上,只这班兄弟须得叨扰几日,还望卢兄见谅。”
铁手一步跨过那包金子,拉起郑乐朗声嘱咐:“你家老爷身体有疾,就不要乱跑了罢。”
郑乐针刺似的缩了缩,低着头窃窃道:“二爷可别扔下小的不管啊。”
铁手正色沉声道:“我既应承过你,待事情查清,自然会将你的情况说明,只是你也记住,马捕头如有讯问,切不可隐瞒,俱得如实回答。”
“郑乐,莫要忘了,你与这事脱不了干系。”
卢长生看着他两个的身影,在灯火烛光中仿佛越张越大,明暗交叠着砸到他脸上。
他眼下的样子更可怖了。
追命突然挑眉道:“卢长生,你随便找个人去刺杀铁手已是愚蠢至极,竟还派的是郑乐,你做的事,他就算只掺手八成也足知晓十成,这下弃暗投明,倒把自己撇个干净,罪责全扣在你头上,到时要掉脑袋也是你的份,他若是坦白些,帮着救几个人,想必能将功赎罪活得自在。”
“不……我不能死,我好不容易活到现在我不想死!”
卢长生声音微弱地嘶吼。
追命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却难有活路。”
“三爷…三爷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追命摇头,伤残本是不幸的事,若因而伤了志气残了心念则甚为可悲。
——卢长生不算,他本就做尽坏事,悔而不改,以善名为恶,更使人生厌。
也许这世上确是有天生的恶人呢。
追命走出屋时,郑乐已叫人带走,其他捕快也散了,单留那位马姓捕头仍在等候吩咐。
“马头儿,卢长生要劳您看着,别轻易让他和郑乐见面,但也莫隔着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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