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咒文的神圣光芒所笼罩的利器,毫无阻碍地,钉入神父的肩头。
“亚当夏娃与撒旦冲突时,Sariel将人之始祖引向蕴藏宝藏的山脉,将咒文覆于碗钵以守护,将咒文覆于剑戟为戒律。存有圣人之力的古物流传下来,便成为仅有信徒能够启用的武器。”士郎的声音冷淡又疲惫,“因为先前与父亲一同回收圣遗物,我有幸得见此剑,而且……看到了前辈们使用它的场景。”
没有必要再往下讲了。未竟之意,彼此都心知肚明。
承载天使祝福的武器并不适宜用来作战,仅仅是护符而已。唯有服从戒律的信徒能够使用,也只有扭曲的信徒能够被其所伤。
尽管只是复制出来的赝品,但被刺伤的神父,内心恐怕早已污染。
“虽不清楚你是如何在魔术上取得进展,但做得不错,士郎。”神父陡然打破沉默,“对于企盼灾难降临人世的我来说,刺中心脏的话,眼下便会死去。”
士郎猛然屏息。尽管取得战斗上的胜利,神父的话却侵噬他的心。
“父亲难道……”士郎的声音微微抖着,“信仰出现动摇了吗?”
“绝无此事。”神父答得斩钉截铁,“我仍旧是神的信徒。只是,相信着神的我,已不再拘泥于侍奉教会与悲悯人类这样无聊的事情。”
士郎垂头许久,终于微笑着拔出武器:“您没有动摇,真是太好了。”
但是。从始至终,我相信着的,只有您而已。
浸满鲜血的双手无从赎罪亦无法自我拯救,连秉承的“正确”也是虚妄;
深爱着的家人暗藏罪恶行径,无论是偶像抑或温柔关爱的幻影皆是假象;
自己的存在,果然是……
……毫无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 关于捏造的圣遗物
此处引用Sariel引导亚当夏娃的典故是影射为士郎引路的神父;因为Sariel掌管守护之力本身却是歪曲的天使,与内心扭曲的神父为异曲同工。以及有关Sariel守护魔术的记载始于6-7世纪的巴比伦,资料见wiki百科In traditional texts条目。
2.关于本章架构与为何投影圣遗物攻击神父
神父的递进为:打破“正确”的意志——将士郎深爱的家人放在“正确”的对立面——打破家人关爱士郎的假象——打破士郎相信的“偶像”假象
士郎的递进为:“正确”的意志动摇——因家人与意志的冲突而矛盾——否定养父的施以关爱的假象——否定偶像以及以偶像为战斗支柱的自己
之所以瞎掰也要投影圣遗物……就是为了让士郎完成这个“自杀”一般的过程而已。
虽说这是甜文,但既然走了以“杀死过去十年的自己”为主旨的HF线,我就要负起责任贯穿这一主题才行嘛。
☆、十四日目(下)
藏身于夜色般幽黑的制服,与暗夜融为一体。以胸前仅存的一抹金黄亮色为信仰,将白银剑刃妆点于死徒腐朽的心脏。
以化解攸关他人苦痛为己任的少年便是如此战斗下去,直至势无可挡。
至此,舍弃自身的少年终于化为抹杀邪魔外道的利剑。
——也彻底沦为神父的傀儡。
“今天的试练是我取得胜利,父亲。请你至少……放过那些幸存者。”
扭曲的圣职者讥笑着,却诚恳地应下养子的请求:“好。这是你应得的。”
“得罪了。”纯黑的少年向形状狼狈的养父鞠躬,继而悄声无息地走向大门。定然注视他宛若黑色幽灵般背影的神父,则露出沉醉于少年痛苦的愉悦神情。
不在意家人的神情与可能降临的偷袭,士郎只是快步逃离这充斥欢愉的地狱。
然而,即便踏入月色,因连连遭受冲击的头脑在充斥冰霜的空气中冷却,几乎遍布身体的伤痛也逐渐鲜明,方才的一切也毫无褪色迹象。
先前刻骨铭心的教导化为毒液,以此为意志的自己,只可能永远置身地狱。
牵引的细线被傀儡亲手斩断,坚韧又脆弱的身躯倒向前方,却猛然被谁接住。
双肩被抓握的一刻,开裂的骨骼与扭曲的筋肉纷纷因疼痛而叫嚣。士郎隐忍地抿紧了唇,神情却仍旧平静,即便是英灵出乎意料的现身也未引起任何波澜。
“我背叛了犯错的家人,重创了父亲。”士郎用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说。
英灵的手静静下移,小心绕开受伤的手臂与肋骨,轻轻环住少年腰部以支撑。
“就像……杀死遭遇不幸之人、身陷绝望之人、希冀奇迹之人一样,根本就没什么困难。”找回声音的少年吐出撕裂般的话语,“只要想到曾经忽视犯罪之人和拯救逐渐恶念横生之人……就算杀死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
脸上毫无温柔可言的英灵沉默不语,只是更紧地抱住他。
可靠的拥抱几乎令士郎生出依靠对方的冲动,手却迟迟无法落在对方肩上。
没错。
英灵的否定也好,樱的质疑也好,父亲的讥讽也好,全都没有错。
坚持虚假的信念、舍弃自己以救他人,通通都是伪善,更不可能赎罪。
但是,击杀邪门外道、将不幸之人拯救,这一想法本身并没有什么错误。
时至今日,无从后悔,无法回头,自己唯有心怀觉悟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一无所有,甚至没有存在的意义;同时,自己也没有再失去什么的可能。
这样想着,罕见的软弱瞬间被士郎扼杀在心底。
圣职者信仰一旦动摇,力量便会流失。自己,至少要终结扭曲的圣杯战争。
下定决心,士郎脱离自己依靠的英灵的怀抱,吐出压抑着情感的冰冷声音。
“樱体内的黑圣杯尚未填满,应该会继续伤人吧。我浪费太多时间了。”
英灵钢铁一般的眼瞳深深凝视着没有丝毫悲伤迹象的沉静少年。
“不急于一时,回去先处理你的伤。凛已经想到能够制约间桐樱的方案,待你恢复就可以行动。”直截了当地回应,英灵将士郎带离教会。
与此同时,剧目终结的教会之内,金色的英灵自黑暗的帏帐后方跃下,吐露不快:“真是碍眼的赝品。”
“所以,不打算将那个同为Archer的英灵处理掉吗。”
“本来如此打算,但因为那孩子没有下杀手便改了主意……不,如果他真的对你动杀心的话,我会将他一并杀死也说不定。”
专注于疗伤的神父动作微顿:“我们之间可没什么主从感情,吉尔伽美什。”
“哼,本王当然不是为了你。但如果那孩子为了无聊的正义连家人都可以杀死,这种伪善的家伙还是死掉为好。当然,假如就此消沉,就更是罪无可恕。”
神父褪去愉悦的神情,费解道:“但你那分明就是被取悦的模样吧。”
“他的挣扎不就是最能带来乐趣的场景吗?我想看的是与你不一样的东西,言峰。虽说人类的崩溃还算有趣,但痛苦的抗争也不赖。比起这个,你还真打算放任那个恬不知耻杀害人类的污秽杂种啊。”
“我期待着圣杯降临。如果不是担心你打破圣杯容器,我也不会使用令咒。”
神父沉沉的语气有所缓和。与此相反,金色的英灵脸上则逐渐涌起怒气:自前次试图杀死间桐樱却被士郎意外打断后,他便被限制于此。
“真敢说啊,言峰。擅自使用令咒将本王限制在教会这里……”
“总归我已经用剧目予以补偿。”神父一顿,“为无聊的理想拼死坚持却因被家人背叛而垮掉,明明可以取胜却一败涂地,那孩子果然是愚蠢至极。”
“别开玩笑了。虽说那是个愚蠢的孩子,但输掉是你,言峰。”
金色英灵冰冷的声音逐渐远去,仅余神父的礼拜堂内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
尽管返回居所时已近午夜,两位钻研魔法道具的少女却仍在讨论。
士郎踏入客厅的时候,远坂凛与伊莉雅不约而同地住了口。
“抱歉,因为私事的缘故,令你们如此辛苦。”士郎平静地打破沉寂。
“那种事无关紧要啦,”伊莉娅终于按捺不住,“士郎?你没事吗?”
虽说除了被绷带层层裹住的左手之外少年便仿佛无事,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谢谢伊莉娅的关心。只是与父亲起了点微小的冲突,没什么大碍。”
士郎露出惯常的温柔微笑,伊莉娅却愈发忧心地望向他苍白的脸庞。
“总之,你回去睡觉吧,士郎。明天再讨论战斗事宜。”凛也插了一句。
“我没事。早点休息。”士郎轻轻地说,安抚地摸了摸白发少女的头顶。
“真的……没问题?”即便士郎已经离开,伊莉雅仍旧望向大开的房门。
“战斗是应该没有问题。那家伙的心脏原本就是空洞的吧?就算把硬塞进去的东西取出来,也和先前无异。”语气平稳的凛却面色凝重。
“那么,士郎他……”无法置之不理的伊莉雅作势要起身。
“交给Archer吧。”凛耸了耸肩,“我们还是专注宝石剑比较好。”
少年的情感已被冻结,深深埋藏。尽管互为友人,那也并非她们所能碰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