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开他的手,“我没有事情,倒是大哥看起来事情不小。”
说罢爬起来又去拉他,他被我拉起来了才喊起痛来,我告了声得罪,用手在他后脑勺上一摸,已经肿起一个不小的包了。
“这地也太硬了。”
继之抱怨了一句,用手胡乱揉了几下,毫无章法痛得他嘶嘶的,我无奈帮他接手。
他看似舒服地呼了口气,“还是思齐手法好。”
“这有什么手法不手法的,若大哥不突然闹起来,何苦吃这个苦头。”
继之笑道:“这苦头吃得也值。”
我听他话里有话,便停手让他自己揉,倒了杯水给他。
他也不多纠缠,自己揉了几下对我说:“你知道我方才想到了什么吗?”
我喝了口水,“不知道。”
继之嘿嘿一笑,“我方才在想,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些的。”
“担心哪些?”
“担心咱们在一起之后娶亲啊什么的这些啊。”
“噗!咳咳。”
他说的理所当然,我才喝进嘴的一口水却全喷了出来。
我咳了半天,继之又是拍背又是端水,我喝了口水,深吸了几口气,将他还在我身后乱拍的手挡开。
指了指我自己,又指指他,不敢确定地问他,“我们?在一起?”
他点点头,我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我们在一起了?我怎么不知道!”
继之双手撑在桌上,“你还要我说什么早晚而已?”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皱起眉头,“大哥,你这是要逼我?”
“不是逼你,”继之坐回去幽幽道,“思齐,你还不明白吗?你觉得你身边的人还有谁比我好?换句话说,你觉得还有谁能配得上你?在换句话说,除了我,你觉得还有谁跟你这么合适?”
“……大哥,话不是这样讲,是我配不上你,是我觉得咱俩不合适好吧。”
继之抱着双手,挑眉看着我,“哦?你说我们哪里不合适?是身份还是地位,我能在乎这些吗?”
搞半天他难道还没意识到这些都不是关键吗?
“大哥,我觉得,”我艰难地开口,“我们……性别不合适……”
“……”
我这话说完,继之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说,“这我也不在乎,你在乎的是这个?”
我失笑,“这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继之道:“思齐,我一直最担心的是你不答应我,这么跟你说吧,哪怕你要成亲了,我也有办法让你办不了。”
我有些愕然,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但他这种偏执还是把我吓了一跳。
他站起来,摸了摸我脑袋,“吓到你了?”
我没说话,他笑了笑,“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这些年已经等得够久了,我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你再好好想想,除了我,还有谁值得你托付?”
说完,自己打开门出去,我脑筋还没有转过来,身体却已经下意识地站起来送客了,等跟着他到了门外,他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时,我方才大梦初醒。
“这么快就想清楚了?想我留下来?”
我瞬间脸热似烙铁,“大哥,大哥慢走!”
说完也不管他如何就冲进屋子里。
我简直要被他弄疯了,又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太蠢了。
等了半天,门外一直没有动静,我忍不住探出半个脑袋出去瞧了一眼,凄清冷月洒了一地光辉,树影摇曳生姿,哪里还有继之的身影。
我不禁更加烦躁,索性走出门到院子里来回踱步,一直到了三炮响过都还毫无睡意。
继之的话反反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除了我,还有谁值得你托付?”
继之为人自然不用说,若是娶了妻,一定是百般呵护的,人也是英伟得很。若我是个女子,肯定会倾心于他,但,但我不是啊!
我曾听人说北地人酷爱此风,继之难道是那个时候有这些心思的?不对啊,他说他在家乡就喜欢我的……
正在纠结,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兄弟是在做什么?”
我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姊姊在回廊上站着,含笑看着我。
我心想方才抓耳挠腮的样子一定让让姊姊全看见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两声道:“想些事情不觉入神了,姊姊也还没睡吗?”
“今夜吃多了几杯酒,这会儿酒意上头,正睡不着呢。”
说着走过来,拉着我望书房走,“索性睡不着,正好咱们谈谈,我正好有些事情要请教呢。”
我笑道:“姊姊懂得比我多去了,我可不敢献丑。”
姊姊道:“献丑不献丑的,等我问了就知道。”
说话间到了书房。我这边书房是新归置的,里头就一张书桌上头简单摆了文房四宝和几本书,书架上的书也寥寥无几,只有我这次在上海买的几本闲书。
姊姊拿起一本,看了书名,呸了一声,“怎么看这些闲书?”
我拿来一看,是一本《品花宝鉴》,便笑道:“我可冤枉,这书房我头一次来,不是我放那儿的。”
姊姊道:“话虽如此,然而这书你总是看过的。”
我点点头,“前次在船上无聊,看看消遣时间的。”
“消遣倒还好,若是被这里头的迷得神魂颠倒进而效之仿之,那就愚蠢至极了。”
姊姊用手指点了点书皮,“这本书的论调,我是非常不佩服的。”
我向来是知道姊姊涉猎甚广的,却想不到连《品花宝鉴》这样的书她都看过。
她大概是看我很惊讶的样子,便道:“说起来这书还是在你家里的书架上翻到的,我见了书名,还以为是本雅书呢,伯娘说你在家就能在书房做一天,原来是在看这么些书。”
我这才想起来家里书房确实也有这么一本,只是不曾看过,想不到让姊姊给看到了。
我有心要分辨两句,但想到书确实从我书架上发现的,再多说也无味得很,索性不做声,权当默认了。
就在这一瞬间,我福至心灵,因问她:“姊姊如何不佩服?可是因为里头那些余桃断袖之说?”
☆、想通
姊姊呷了口茶,淡淡道:“倒不是这个,我就是觉得太假,书里把那个杜琴言写得比女人还女人,就是我读了都觉得自惭形秽,但合上书一想,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物吗?”
我摇摇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我姊姊又道:“我听闻北地酷爱此风,继之这些年走南闯北,不知道他有没有逛过那些。”
我一愣,“哪些?”
姊姊瞪了我一眼,“你说哪些!”
我顿时大窘,“这我哪里知道,你得去问继之去,再者那书上不都写了嘛。”
“这都写的是什么!”姊姊将那本书拿起来又甩到桌子上,“里头那个杜琴言,说他比杜丽娘还要美,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可想象不出来。”
我看姊姊颇为苦恼的样子,笑道:“想必是个跟洛神差不多的。”
这在我看来应该是标准答案了,想不到姊姊呸的一声,“洛神遥不可及,怎是这样的人能比的!”
我无奈:“那我可就想不出来了,说不定世间真有这样的人,只是我们不曾得见而已。若真有这样的人物,那梅子玉为他神魂颠倒,就连他的夫人见了他也惊为天人,这些都是情有可原的了。”
“说得也是,”姊姊忽然幽幽一叹,“那梅子玉喜欢的,可能是杜琴言光鲜的外表,待到人老珠黄,不知道他的情还在不在他身上。”
我正欲说话,没有关好的窗户外突然刮了一阵风进来,桌上的蜡烛一下就被吹熄了,屋里陷入了黑暗,我哎呀一声,忙起身开门叫人来点灯。
叫来的人是个守夜的老妈子,听了我的话之后道:“前些天那边吴老爷送来两盏外洋来的油灯,说是夜里亮,又不熏眼睛,给少爷点在书房里,忙起来给忘了,我这就去拿来。”
等老妈子走了,我一转身,看姊姊坐在窗边一动不动,黑暗过后,月光盈满了屋子,莫名的惆怅就涌上心头来。
我想姊姊可能是想到我那先姊夫了,正欲说点什么话安慰她,就听她道,“兄弟,你说一个人的喜欢能维持多久呢?”
我还真是被她这个问题给难住了,愣了半天没说话。
姊姊却突然噗嗤一笑,摆摆手:“算了,我问你这个作甚,你还小呢。”
我立刻就不满地嘟囔,“我都不小了。”
姊姊听到了,突然歪着脑袋问我:“既然你说不小了,那是有心上人了?”
我忙摆手,“姊姊可别乱说,不曾有这回事。”
“这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再过两年你也要成亲了,现在有个把心上人也不打紧,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定了一门亲事,若能再觅得佳人,兄弟也算艳福不浅。”
姊姊一脸揶揄地看着我,我顿时没好气道:“那真是承姊姊吉言了!”
姊姊居然还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道:“兄弟从小脸皮就薄,如今长到十六岁还是这样不禁逗,一逗你脸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