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你生气了?”
还没进门,继之就在我身后说,语气很是笃定,看来他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气人嘛!
我有些愤愤,头也不回地道:“我当然很生气!”
“为什么生气?”
哈?我方才还说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气人,现在一看他根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见我不说话,居然几步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问我:“你生气就因为我方才说的那些话?”
我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惊,下意识就要甩开,可他握得死紧,眼睛还一动不动盯着我,大有我不回答他就要一直抓着的姿态。
这是在走道上,两边都是客房,随时可能有人推门出来不说,我母亲她们的房间也在不远处,若是她们出来看见我与继之在外头拉拉扯扯的,这成何体统!
“你做什么!放开!”我压低声音呵斥他,本欲让他放开,却不想他更近一步欺身上来,将我压在房门外头。
“吴继之!”
我又惊又怒,瞪着他的眼睛里快要着火了!
他凑近我,也压低了声音道:“现在连大哥也不叫了?”
“你现在哪里有个大哥的样子!”
我身后的门被我们两个的重量压得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现在这点声音传到我耳朵里却如同炸雷一般,我生怕惊动了周围的房客,故而不敢再挣扎,只好忍耐着他吹拂在我耳边的气息和透过衣衫传来的温度。
继之被我反驳也不在意,继续在我耳边道:“我方才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只是把我苦苦压抑的情感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想的,我完全不后悔!”
我快被他气哭了,推了推他,低声喝道:“不知道你说什么,快让开!这成什么样子!”
继之不但不让开,反而变本加厉地在我耳朵上咬了一口,推开的时候还舔了舔,那湿漉漉的感觉让我半边身子都软了下去。
他察觉到我的不适,在我耳边低笑一声,道:“你答应我,答应了我就放开你,不然,若是让你母亲看到我们这样,你说他会怎么想?”
“你威胁我!”
我只觉得一股火气冲上来,差点一拳头打在他脸上。
我颤抖的身体出卖了我此时的情绪,继之叹了口气,终是放开了我。
他一放开我,我就立马转身推门进去,再不看他一眼,我生怕我实在忍不住一拳头打到他脸上去。
可惜我始终是下不了手,只能回到房间里坐在床上生闷气,也不知道是气他多一点还是气我自己多一点。
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我知道继之也进来了,可我实在是不想跟他说话,他也没过来继续闹我,而是自己坐到桌边倒茶喝。
就这么僵持到了厨房开饭,我连动也不想动,就当没听见,继之起身出去了,我没在意,干脆直接躺到床上,被子一裹,眼不见心不烦。
过了不知道多久,有人推门进来,不用想我也知道是谁。继之先将什么东西放到桌子上,似乎是桌边踱了两圈,然后脚步声响起,往床边来。
我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假装自己睡熟了,他先叫了我两声,我没答应,停了一会儿,我正以为他放弃了而松一口气的时候,头顶一凉,眼前一亮,被子直接被他掀开了。
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了一会儿继之没出声,再睁开眼睛,就见继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脸上一红,不知道作何反应,继之见状道:“起来吃点东西吧贤弟,就算是生大哥的气,也别饿坏了自己呀。”
他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方才把我压在门上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仿佛不存在似的。面对这样的他,我就算有再多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只有闷闷地坐起来。
继之见我起来,便转身为我将饭菜从托盘里端出来,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心酸,他明明这么好的一个人,体贴又英俊,哪家的女子嫁给他,一定是一辈子的福气。可偏偏这么好的人却对我说喜欢我,而且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好些年头了。这对我来说简直比以前看的那些鬼狐故事还要匪夷所思,我是男子,一直都敬他如我的父兄,面对他这突如其来的感情,简直是不知怎么应对才好。
我无力地抓抓脑袋,觉得一阵头疼。继之弄好了这些回头,看我坐在床沿发呆,便过来在我面前蹲下去,当他的手碰到我的脚的时候,我才一下子醒过神儿来。
他一手拿着我的鞋子,一手维持这抓住我脚的姿势,居然是要给我穿鞋!
还好我反应及时缩回了脚,若真是让他给我穿鞋,那场面就更加尴尬了,我虽说不是缠了脚的闺阁小姐,但就连平时穿衣带帽都不让丫头伺候的,怎么可能让他来伺候我呢。
也许是我的反应太过激烈,继之挑着眉毛看着我,我有些讪讪地抱着腿,干巴巴地道:“我自己来......”
继之也不坚持,将鞋给我放好,我赶紧下床几下穿好了鞋子。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我自觉到桌边坐下吃饭。
他也在我旁边坐下来,倒了杯冷茶慢慢喝,眼睛时不时扫我一眼,一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在他的目光下能吃八分饱的我最后只吃了五分饱。
吃完让人进来收拾,他又吩咐让送热水上来,我心头一跳,生怕他要在房里洗澡,那伙计显然也以为他要洗澡,便道:“客人有所不知,小店给客人洗澡的地方在后头,现在还有热水,客人趁早去吧。”
澡堂在后堂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但也有人喜欢叫氺到房里洗,伙计们一般会先提醒客人后面有澡堂,若是客人坚持要在房里洗,他们便会搬浴桶上来。
我竖起耳朵,手心起了汗,紧张地等着继之的回答,生怕他坚持要在房里洗,若没有方才那一出,他想怎么样都没关系,可现在却是想想都觉得别扭。
好在我继之也算通情达理,想了想道:“如此,我便道后头去洗吧。”
我送了口气,就听他对伙计说:“但你还是再送些水上来,我这位贤弟也要洗呢。”
我想也不想地脱口道:“我不在房里洗!”
“哦?”继之转身看着我,语气里说不出的揶揄:“莫非,贤弟要跟我一起到后头去洗?”
我顿时面红耳赤,在心里啐了他一口,后头的澡堂我自然看过,一张张简单的布帘子隔开,各自上半身能看得清清楚楚,单独去便罢了,反正大家都是男的,谁也不认识谁,但若是让我跟继之一起去,那不得尴尬死了吗!
小伙计还在等我的回答,我咬咬牙,不去看继之揶揄的表情,对小伙计道:“麻烦帮我送热水浴桶上来。”
☆、游园
昨夜继之自己去洗了澡,我也胡乱在房里擦了一下,到了睡觉时,他倒是一脸没所谓,我确实浑身别扭,好在他看出我不自在也没说什么,只是躺到床外侧睡了。
次日我们先到母亲房里问了安,再一起到上海街上去走走。上海我路过几次,每次都是步履匆忙的,也不曾好生游览过什么地方,继之熟门熟路的将我领到一个铺子里去,边进去边对我说,“我早先存了万把银子,立了一个小基业,就是这间字号,专办些客货,这一年生意还算好,我便打算办两个分号。”
说着里头迎出一个人来,对继之拱手道:“掌柜的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曾知会一声。”
继之道:“年底了,也该对对账,没什么好知会的。”说完对我介绍道:“这是店里的管事,姓管,字德泉。”
我们两厢见礼,互通姓名之后,管德泉将我们领进去坐了,开上茶来,德泉问继之是否要安排住房。
继之摆摆手说不用,“我们有住的地方,只是想来与你商议开分号的事情,这些年你都在上海,你可知道什么好地界吗?”
德泉想了想,道:“这倒不难,只是找房子也需要些时间,不知你们还要留多久呢?”
“三两天,你看能办下来吗?”
我听他们说话不好插嘴,只好喝着茶低头不说话,突然放在腿上的那只手一热,居然是继之边说话边把我的手捏住了。
垂下来的桌布将我们的手遮得严实,料定了我不敢大力挣开,他的拇指还忽轻忽重的在我手心里扣挠,我心头突突地跳,生怕德泉发现我两的异常,只好让他握着。
德泉道:“两三天也能办下,掌柜的住在哪里?待我寻到了,可去通知掌柜。”
继之将客栈的地址给了他,德泉便让人拿上账本来让继之对账,继之有事要忙,终于是放开了我的手。
我松了口气,被他握过的手都快出汗了。
他们对账,我没事做,刚想起身到街前走走,继之又拉住我,不让我走,我只好坐下来,慢腾腾地喝茶,等他对完了,我茶都喝了两盅,只觉得肚子胀得慌。
德泉还要留饭,我们辞了出来,到了街上,继之看了看我,突然说:“咱们到四马路升平楼泡茶吃点心怎么样?”
听到泡茶二字,我肠肚里又是一阵难受,忙摆手道:“不喝了不喝了,再喝肚子就要爆了。”
只听继之轻笑一声,我歪头看他,见他一脸促狭,我方知他原来是逗我的,我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