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此这般想着,便期望地看着继之,希望他能说些什么话来让伯父打消让我回来住的想法,果然继之没有让我失望,只听他不徐不疾地道:“子翁想必也知道,我如今在关上办事,思齐跟着我,自然也要到关上去住,若让他搬到贵府上,这一去一来,要费多少的功夫力气。”
“即便如此,他也可以在办差的时候住关上,不办差的时候,就回我府上住着就是。”伯父并不认为这个问题是个问题,想也不想的道。
继之却笑了笑,道:“你我二人在这里说这么多,还是要问问,思齐愿意怎么样的才好啊,”他看向我,问,“思齐,你觉得,你愿意如令伯说的那样,还是继续住我那里?”
他云淡风轻的笑起来看着我,竟是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我,我看看伯父又看看他,他冲我挑挑眉,伯父则是满脸严肃里看着我,似乎我要是说得不合他意,他立马能上来把我打一顿。
“我......”我艰难地开口,“我觉得,还是住在继之府上好点......”
我后边的话声音越来越轻,因为伯父的脸色越来越黑,简直是黑云压顶了,砰的一声,他居然不顾继之在场,拍案而起,愤愤地指着我,怒气冲冲地道:“好你个慕思齐!你住到他家里去,你让别人怎么看我!”
我心里也是有气,合着你让我来住只是为了面子是吧,便想也不想地道:“那你就别说我是你侄子就是!”
伯父闻言更怒,“你这是要与我划清界限?!”
“子翁不要动怒,思齐还小,胡言乱语呢,你不要理他。”继之见气氛剑拔弩张,忙上去安抚我伯父,拍着他的背让他坐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心情很好的样子。
伯父一句话吼下来,有些吃不消,坐在醉翁椅上呼呼地喘气,我知道这是抽鸦片烟多了的症状,一动气就喘,喘得跟风箱似的,于是便道:“伯父别说了,身体要紧,快让下人拿烟枪来吧,侄儿主意已决,就是先君活过来了,也劝不住我,你还是别再说了,还有一事,虽说现在提有些不妥,可是侄儿实在被逼无奈,只好斗胆问问,你去年帮我们家投出去的银子,不知道有了收益没有,家母在家度日艰难,让侄儿尽快劳烦伯父支取了来寄过去。”
伯父正喘得难受,听我这么一说,白眼儿一翻,竟是要晕过去的样子,我说这话半是真心半是赌气,可伯父居然那么大的反应,我心里就有些没底了,心想伯父不会给我气晕过去吧?
眼见伯父这样子,不正是要晕过去的样子嘛,我正没主意呢,继之一个箭步上前,道了声得罪,就往伯父人中处狠狠一掐,伯父啊的一声惨叫,噌地站起来,竟是精神抖擞如初了,我看得目瞪口呆,暗暗佩服继之厉害。
☆、点心
伯父被继之掐得清醒过来,复又坐到椅子上,叹了口气,道:“也罢,你既不想搬过来,我也不勉强你,你今日还有事情没有?”
他可能是要跟我说利钱的事情,但继之在场他又不好开口,我便道:“今日还要去关上的。”
“那你就去吧,明日起早再来,我们到时候再讲。”说罢对继之拱手,“今日继翁还有差事,我就不虚留了,改日我做东,到酒楼里叫一桌,还望继翁赏脸。”
“一定一定。”继之也客气回礼,便同我一道出来,来到门口牵了马,见时候还早,干脆就两人就慢慢走回去。
我问继之,“大哥不是说要到关上去么,怎么跑到我伯父府上来了?”
继之道:“令伯是同乡,早就该拜访的了,择日不如撞日,干脆跟在你后头来了。”
我点点头,总觉得有些牵强,但见他一脸无事的样子,又觉得是我自己想多了,说不定他真的是单纯去拜访一下同乡的。又想到方才胡乱说了句要去关上,不知现在还去不去,我问继之,却发现他没回应。
歪头一看,继之牵着马,一脸肃然的不知道想什么,我叫了他一声,他方回过神儿来,“唔,怎么了?”
我只好将问题又问了一遍。
“去啊,怎么不去!”继之道,“去看看那苟才耍什么花招。”
我这才想起这事情来,也很想去看看那苟才到底长什么样子,虽然明日再赶回来有些麻烦,但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我们回公馆换了衣裳,吃了点东西,便骑马往大关上去了,到了关上,几十人围着大门口吵嚷,我们走进一看,原来都是些同事。
继之指着其中一人问,“你们不去当差,围在门口做什么?”
那人回道:“方才有个苟大人并夫人来找老爷,我们迎进去,苟大人的夫人却嫌我们一大窝爷们儿围着她,她不高兴,便将我们赶出来了。”
我一听领了夫人来,便道:“你们不各去办差,围着人家干什么?”
众人苦着脸,“我们哪里围着她啊,只是那夫人说那是爷们儿待的地方,臭气熏天,苟大人先是一番好言屈就,然后就将我们全赶出来了。”
我心说这苟才不是来要人的吗,带着夫人来又是怎么一回事?见继之听完后沉着脸一言不发,知他已经是非常生气的了,忙让大家散开,让继之进去说话,众人也想早点进去,忙给继之让路。
继之健步如飞地往里走,我差点跟不上他,看他脸色实在是不好,我忙低声道:“大哥不要动怒,先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再说。”
继之闻言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对我说,“思齐说的是,我今日已经够烦的了,偏偏这苟才又来撞到枪口上。”
我觉得奇怪,今日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什么事情惹他烦恼了?继之却不多说,缓了缓后道,“走吧......”
我只好收了疑惑跟在他后边,我们一前一后进去,之间中堂里的醉翁椅上坐着两人,一男一女。奇怪的是,那女的居然坐了首坐,一个微胖身材,脸上有须的男子坐在下手,面带讨好地给女的奉茶,想来,就是苟才了。
述农站在一边,见我们进去,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我站到他身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继翁回来啦!”那苟才见到继之,笑着起身见礼,继之淡淡地回礼,目光从他身上滑到那夫人身上。只见她泰然自若地坐着,也不行礼,仿佛不将继之放在眼里。
我见这夫人如此不知礼数,心中很是不爽,继之却不甚在意,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下,直接开门见山,“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冒昧登门,还望继翁不要怪罪,我今日前来......便是为了我那如夫人......”苟才有些讪讪,眼珠子也四处乱瞄。
继之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哦?原来如此,只是不知,大人的如夫人,是哪一位呢?”
苟才嗨的一声,脸上尴尬起来,觑了觑旁边夫人的脸色,低声道:“就是,就是前几日,继翁在江上救上来的那个妇人。”
“哦~”继翁恍然大悟般的一声,“原来那位就是如夫人啊!”
“对对对!”苟才见他想起来,忙不迭地点头,却哎哟一声,被夫人狠狠地拧了一下子,当即苦着脸不敢表露喜悦之态。
继之扯出一抹冷笑,“大人来迟了,尊夫人第二天就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与其来我这里要人,不如到秦淮两岸去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消息。”
“你这是什么话!”苟才还没有说话,他的夫人就拍案而起,对继之怒目而视。
继之不紧不慢地道:“我这是什么话,夫人还不明白么?”他看向苟才,“苟大人,你明白么?”
苟才呵呵呵呵干笑了两声,夫人在旁边看得生气,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他背上,恨恨地骂话,“看你干的好事,现在那贱人不知身在何处,若真的跑到秦淮河上去做生意,我看你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苟才被她骂得满脸通红,半点颜面也无,腆着笑脸对继之道:“如此,我再到别处找找,打扰继翁了,还望继翁给在下留几分脸面,莫要将此事声张出去。”
“你还跟他好好说什么!”他那夫人气得又给了他一下子,指着继之骂道:“你若是敢说出去,我就诅咒你烂舌头下地狱!”
这话实在是过分之极,继之果然变了脸色,“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还没那么多闲心嚼这些舌根,这里老爷们待的地方,臭气熏天,恐熏着夫人了,请出去吧!”
苟夫人哼的一声,甩着帕子,扭啊扭的走了,可怜苟才被她揪着耳朵,只来得及对继之胡乱拱了拱手。
“好在走了!”述农松了口气,心有余悸,“这位苟夫人实在是可怕之极,你们再迟一会儿来,我都要被她折磨死了!”
我也很气愤,“可不是!看这一副尊容,说出的话却让人想掌她的嘴!”
继之只是哼了一声,道:“不用理他,这下她总不会再来找我们了。”
“哎呀,解决了这么个□□烦,该高兴才是,咱们不要说她了,说点别的,继翁此来关上要待几天呢?”述农见气氛有些沉重,忙换了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