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将他在廊桥上碰见叶小天的事情连同后来茶馆里的那段对话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隐。陆然与苏隐相处的这几个月以来他从来不会瞒着苏隐任何事情。
苏隐听完沉默了半响问道:“你刚刚说的那个藏剑弟子呢?”
陆然身子一侧,苏隐抬眼看去,只见那个金衣少年站在几十米开外被守备的官兵拦住。刚刚他与陆然一前一后走来苏隐只当他是过路人并没有太在意。
叶小天本来百无聊赖地在等陆然,见陆然同苏隐都看着他,便遥遥地冲着苏隐抱拳行了个礼。
苏隐点头回礼后便收回目光继续看着陆然:“所以照那个藏剑弟子的意思是你是他的师兄叶琛,而当时来万花求药的那个纯阳弟子则是叫陆然?”
陆然点点头:“隐哥,你觉得呢?”
苏隐沉思了一会道:“虽然听上去有些荒谬但也并不是没有可能,那藏剑弟子不是说他师兄在南屏山被歹人击落山崖,我也的确是在南屏一个山崖下捡到重伤的你。从这点来看,你的确很有可能是他的师兄。”
陆然沉默了一会说道:“隐哥,我想……”
“想和他去一趟藏剑山庄?”
陆然点点头:“其实我并不是一定要去,如果隐哥你不想我去的话……”
“说什么傻话呢。”苏隐笑道,“去了的话说不定就能想起些什么,那不是挺好的嘛。”
“可是你们……”
苏隐道:“去吧。这个村子的疫病已经有所缓和了,我们已经收到师父的飞鸽传书要我们治好疫病之后就回万花,你同他去往藏剑,如果想我们了便来万花看我们罢。”
陆然看着苏隐,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苏隐一看他大眼睛一眨巴,豆大的泪珠子就往下掉,腰都差点笑歪了:“你这个孩子,都多大了还掉眼泪,还不快擦擦,让你那师弟见了笑话。”
陆然带着哭腔“恩”了一声,用袖子擦擦眼睛,将眼睛擦的生疼才停下来郑重其事地说:“隐哥,我过段时间就去万花找你!”
苏隐点头:“好,我在万花等着你。”
陆然转身抬头挺胸走到叶小天身边低声同他说了一句:“走吧。”叶小天走在前面给陆然带路,陆然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往身后看,可最后还是没控制住自己,他转过头看见那个身影仍旧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像是在目送自己。刚停下的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对于陆然来说,苏隐并不仅仅是救命恩人那么简单,他将苏隐当做亲人那样看待。陆然刚刚醒来那会儿苏隐对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他都一一记在心里,当时他曾经想,就算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也没有关系,他有隐哥就够了。可是现在他却要离开隐哥。
有那么一瞬间他生生止住脚步想要跑回苏隐身边,可是在心里有那么一种声音在鼓舞着他:“去啊,去寻找你过去。你去了藏剑山庄就能知道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了!”那声音甜美地让陆然无法抗拒,过去对于他来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诱惑,是现在的他无法抵抗的。
他狠下心肠,不再看身后的苏隐,跟着叶小天往再来镇的方向走去。
☆、启程
叶小天将陆然带到镇上的信使那儿先是寄了一封信去藏剑。陆然没有看信的内容,他被叶小天指使着去买了两人两天的干粮,等他抱着一包干粮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很悠闲地坐在信使旁的小凳子上同信使聊得很开心了。
“我已经飞鸽传书给山庄说了你的事情,今天我们先在这儿找个客栈住下,明天一早启程去扬州城的码头,那儿有去藏剑的船。”
陆然将干粮递给叶小天道:“那我先回原来住的地方收拾些衣物。”
“我和你一起去。”
陆然将叶小天领到他这几日住的房子里,叶小天一进院子就大大咧咧地坐在院子破旧的石凳上,伸了个懒腰对进屋子收拾行李的陆然喊道:“师兄,你这儿还真不错,你买下这房子了?”
陆然将包裹背在背上走出房门道:“瞎说什么,这是村长发善心让我暂住的。”
叶小天道:“那今天晚上我们便在这儿住一晚,行么。”
陆然想了想道:“那倒可以,只要你不嫌弃这儿太脏。”
叶小天朗声笑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去买些酒菜,今晚我们两师兄弟不醉不归!”
陆然原以为他只是说着笑笑,没想到天才刚暗下没多久,说是出门溜达溜达的叶小天一手抱着一个大酒坛子一手拎着一只烧鹅和两个打包好的下酒菜肩膀上还背了一大包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的包裹就大摇大摆地溜达回来了。
陆然赶紧上前去帮他把东西卸下。
“这些都是给山庄的师姐妹们带的礼物,都是些胭脂水粉,年纪小的就是些小零嘴,我出来之前她们特意嘱咐我带回去的。”看见陆然奇怪的眼神叶小天解释道。
他两就坐在院子里破旧的石凳上,酒菜则铺满了小小的石桌。就这么就着朦胧的月光举杯畅饮倒也不错,只是陆然不喜喝酒,他觉得这酒根本没有祁荷师姐做的花露好喝。叶小天看起来兴致不错,陆然也不想扫他的兴,便象征性的喝了几杯,那壶酒大半都进了叶小天的肚子里。看起来他的这个小师弟的酒量似乎还不错,喝了这么大一壶酒还安安稳稳地坐着除了脸红透了活像个被煮熟了的螃蟹,其他倒也没什么,最主要的是说话还挺利索的。
叶小天酒品不错,跟其他一喝醉就发酒疯的人比起来他属于比较文艺的那类,他喝醉酒从来不动手动脚,他动嘴巴。只要他喝醉了他就会和别人一直不停的说话,所以此时喝了大半壶酒的叶小天开始拉着陆然絮絮叨叨起以前来了。喝醉酒的叶小天简直就是个话篓子,而且还有问必答。
陆然乘机从喝醉的叶小天口中知道了很多事情,比方说叶琛,也就是他从小就失去了双亲,机缘巧合之下被老庄主带回藏剑山庄拜师学艺,他师父是二庄主叶晖。二庄主虽然出生藏剑但是对练武却是没有多大兴趣,于是叶琛虽然是拜于二庄主门下,却是和大庄主叶英学的武。叶琛入门早,所以他年级虽小但山庄里大部分弟子都要尊他一声师兄。叶小天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比叶琛还大上三岁。
叶琛出事那天的事叶小天也不是很清楚,他只是知道叶琛奉叶英之命运送一批兵器去往南屏山浩气盟营地,原本一路都无事哪想快送到了却杀出了个劫匪。叶琛为了保护那批兵器与匪徒交了手,谁知分了心被劫匪打落山崖。同去的几个弟子也都不幸遇难,那批兵器也被匪徒带走了。之后大庄主也曾派人去山崖下寻找,然而尸体没找到只在山脊上找到了叶琛的重剑。那把重剑深深插入山体,去的人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重剑从山体中拔出。引路的村民猜测尸体大概是被附近的狼叼走了,几个同门只得将重剑带回了山庄。
叶小天将最后一杯酒满上,笑嘻嘻地拿起酒杯看着陆然道:“师兄你可不知道,嗝,二庄主当时看见那佩剑的表情多伤心。”他将杯中的酒喝了精光又打了个嗝咂巴砸巴嘴道,“大庄主也是,虽然他总是面无表情地,但我们这些弟子都看出来了。嘿嘿,没想到,嗝,没想到你还活着,这下可好了,他两啊,肯定开心死了。”
说完,就听咚的一声,叶小天栽倒在石桌上,把还没吃完的下酒菜都弄翻了,他就趴在石桌上呼呼大睡。
陆然认命地将已经睡死过去的叶小天扶进了屋子,让他睡在床上。然后将他身上满是污渍的衣服扒下先丢在一边,替他盖好被子然后吹灭了油灯,捡起地上的衣服悄悄地走出门外。
借着月光陆然将那件衣服洗好了晒在竹竿上,然后又将乱成一团的桌子收拾好。等一切都弄好了他便坐下来看着月色发呆。圆圆的月亮挂在当空,陆然看着月光陷入了沉思。原本他认为他不可能会是叶琛,他跟着叶小天去藏剑山庄也只是想证实自己的想法,他还计划着过段时间就回万花谷。可是刚刚听完叶小天那番叙述他竟然隐隐有些希望他就是叶琛……
陆然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只是几句话竟然就对他产生了那么大的影响。
然而再静下心想想,那个自称是叶琛的纯阳弟子曾经对他说的那个故友,如果陆然没有记错的话,他的确说过他的那位故友是藏剑弟子,并且现在已经失忆了。也就是说,他的那位故友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等叶小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叶小天从床上爬起来才发现他现在只穿着中衣。自己昨天似乎是喝醉了,那么应该就是叶琛师兄将他拉到床上来。他有些疑惑地在屋里左看右看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衣服,于是他穿上鞋子一步一步地挪到门口打开了房门,有些刺眼的阳光瞬间刺痛了叶小天的眼睛。
叶小天下意识地将眼睛眯了起来,等到适应了阳光他看见自己的衣服晒在院子里的竹竿上,他皱着眉头用手摸了摸头,宿醉让他还有些头疼,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走到院子中将衣服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