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嫌弃我?”
她望着那人好看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霎时,像是天边的火烧云从天际一路浩浩荡荡地汹涌燃烧到了那人明亮的双眼中。
照映得柔软至极,也情深至极。
“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还会嫌弃呢?”
她愣在原地,半晌后又哭又笑地,反握上那人柔软的手,任黄昏把相依身影拉长,任余晖把漫漫归途照亮。
【——我想,就看看她什么时候会作罢一切吧。】
【——你对爱的要求很高啊。我的要求就很简单。】
【——只要有人愿意呵护我,永远也不抛弃我,这就够了。】
【——明台,你就替我告诉她……我怕是不能回去陪她一起过年了。】
这一世颠沛流离,东奔西走,她终究是……
终究是,如愿以偿。
“啪……”
风把油灯吹灭。
上海的天色,终是全沉了。
作者有话要说: TBC
云丽CP刚有□□苗头,就被我无情扼杀了。
我其实很喜欢她们这对cp _(:з」∠)_ 可能因为她们在我心中重塑过的原因。
这几天考试,爬上来更新一下,我是不是很棒QvQ!
☆、二十五/人间长辞
SECN71Y025 18:26
明台再一次见到那人时,没有愤怒,没有惊慌,没有兴奋,没有害怕,他只凝望着那人许久,望得山川干涸,大地死寂,然后,他痴痴一笑,“你来了啊?”
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几杯酒,整个人酩酊大醉得像是浸泡在浑浊酒糟里。
男人隐没在夜色里,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死了好,死了好……”明台自言自语着走近他,“死了就不用面对这么多事了。”
“可为什么……我偏偏死不去?”
他掏出□□,对着那人,似清醒又似迷醉地反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搞的鬼?”
那是双苍老的眼睛。
明台盯着那人,像是看见了流动不息的漩涡,永无终止,暗藏疲惫。
“你醉了。”那人开口的声音带着些艰涩,干涸得留不住一滴泪。
“你……我、是不是认识你?”明明醉得厉害,明台却在头痛欲裂中抓住了一丝清明。可不过这么一刹后,晶体又散乱成一地的碎片,映成锋刃,戳刺人心。
“真是奇怪……”他迷糊地嘀咕着,声音浸软了醉意,“怎么一直都觉得你这么熟悉呢……”
杂乱浮思在脑中如萍根沉沉现现,明台微晃着摇了摇头,“算了……还是杀了我吧。”
他指着胸口,朝那人咧嘴笑了笑,笑得纯真无暇,眉眼稚嫩,“醒了,或许就能见到她了。”
那是注定会沉湮于黑漆里的求死话语,也是注定求不得正果的无妄幻想,但如夜花摇曳,暗香幽冷,这些只言片语,终究还是飘入了来人双耳。
“……”
男人沉默着,而后没有犹豫地掏出枪走近他,明晃晃的枪口被霜凉月华映衬得冰冷,却也更让人心安。
“明台。”这还是那人第一次唤他的名字,低哑的声音涌动着莫名的熟悉。
“别忘了,还有人在等你。”
“砰”地一声,他扳动了击锤,一发子弹像是超越光速般从枪膛里咻地飞出,只在暗夜中留下金属的残影,交叠成临死的幻境。
别忘了,还有人在等你?……
明台感受着胸口的冲击力和叫嚣翻天的痛楚,用尽最后一身力气,抓住那人的衣角,却被小心地带入了温热的怀抱。
“你到底……是谁?”
声音微弱如萤火翻飞。
“……”那人只沉默了一瞬。
“Nil.Nihility的Nil.”
明台想笑一笑,但嘴角在力气流逝中终停留于僵硬。
死神像是把所有的精力,所有的心神,所有的思绪,都抽离得一干二净,同时带走的,还有一大片模糊的刀光血影,以及那,浮涌拍岸的自责后悔。
生死搭档,一生一死。真是可笑……
慢慢阖上的双眼,将最后一分苟延残喘的意识彻底埋藏,明明暗暗的幻影余光,终定格在那人骨节分明的双手上。
……
那里握着的,是一支比血液还要冰冷的毛瑟枪。
SECN71Y025 18:34 明台第二十五次死亡。
LAST48Z026 1941.10.26 15:31
“情报还在于曼丽的身体里,没有被特高课发现。明台,我需要你帮我把它取出来,送到第三战区。你明白吗?”
王天风见那人一副愣神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一个板栗敲下去,“你发什么呆呢?!”
“老……师?”
明台回过神来,瞳孔睁得越来越大,看不出是失望,后悔,还是,怀疑。
“明晚20:00开始行动。”王天风拍了拍他的肩,“就算这个小组现在只剩下你这么一个组长了,你也得坚持下去。有些路,哪怕只有一个人走,只要坚持下去,终会走成康庄大道。”
明台沉默了下,是了,他还没告诉老师他要转入□□的事呢。
“这些火药,你带着吧。以防万一。”
王天风递给他一个火药包,叮嘱了句,“切记,不到绝路,千万别放弃自己。”
明台顺从地接过,抬起头看着那人,平平静静地说道,“我绝不会放弃自己。”
“我只怕,有人想要弃置再无利用价值的棋子。”
王天风身体一颤,看着那人慢慢离去的背影,嘴唇翻动,却终究什么话也没说。
他摊开手掌,眼神凝滞,像是在那复杂纹路里看见了一大片暗黑血迹。
这全是他自己染上的。是他杀了最珍惜的副官,最怜惜的下属。
现在,还要把他最钟爱的学生,推向埋葬了所有尸骨荒骸的无尽深渊。
“抗战必胜……”
寂静里,只剩下一人握紧拳头后的茫茫叹息……
明台这晚又去了那个小巷,却没进店点酒,只站在孤零零的月色下,像是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般,等着赐临救赎的那人。
他知道,一旦重蹈覆辙,就很有可能会再次送死。
可他现在要的,就是“死”。
他想回去,想回到战友仍存,笑语晏晏的安乐时光,想回到这场行动的最初始,揪出那个颠覆了一切计划的叛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口袋里曼丽临别前交予他的腕表,灼热得皮肤发烫。像是指针把所有微弱的热度,都传导到了发颤的身躯上。
男人没有来。或者该称,Nil没有来。
整整三个小时,他一次也没有出现在巷口。只剩下青黑夜色,冻结了天地所有的呼吸。
明台站得双脚泛麻,脸庞发僵,猎猎冬风把一颗热烈的心吹荡得寒凉。
原来,重走旧路,也不会……有相同结局?
他茫然地看着无边暗色,头一次,怀疑起之前那二十年,自己为了规避死亡而一次次选择新路的做法。
可是这个问题,终究不会有回答。
他伸出手,望着那直直拍打在手掌上的冰冷月光,眼神沉至悲凉。
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曾经厌恶抗拒着回溯过往,而今却只想着重返曾经。
简直就像是上帝在无聊时恶意捉弄的一出闹剧。
明台转过身,自嘲苦笑后终是迈开了脚步。
“谁道寒杯玉蕊,犹胜天下星辉……”
“什么穷胚,我只演骄矜富贵……”
不远处,是灯红酒绿,是推杯换盏,是歌舞升平,是醉生梦死。
而这条似是永无尽头的小巷里,只有冰冷黑暗,只有孤凄一人。
“踏、踏……”似是有谁在走近。
在明晃晃的月光下一点点显露出了曲线丰满的人影。
明台的呼吸霎时一紧,两眼瞪得极大。
“程锦云?!”
那身形摇晃,左脚深右脚浅的人影,正是陈锦云。
她神情恍惚地看着明台,全身上下是漫天的酒气,直把曲折回荡的小巷走成愁肠万碎,湿漉一地。
“明……台?”她愣了愣,随后痴痴一笑,“嗝!……好久,不见啊……”
“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心里一紧的,在反应过来前他就已跨步上前扶住了那人。
触及手指的,正是布料极好的青花旗袍。
程锦云身形一闪,躲开了他,“不用。”
明明已醉得不省人事,她仍假装一派清明。“我站得住。”
“……”
明台沉默着,慢慢缩回了手。
那么清丽的一个人,比起香远益清亭亭净植的水仙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在这暗夜的小巷里,如醉如梦,一身青花旗袍,竟穿得比牡丹还要艳丽娇媚,光华夺目。
“你不是……她的生死搭档吗?”陈锦云半醉半醒,吐字不甚清晰,“怎么,现在就留你一个人了呢?”
她伸出如藕的手臂,扯住明台的衣裳,“我小心翼翼地她交到你手上,你怎么能让别人……把她打碎了?”陈锦云敛上清泪打转的双眼,微微抽噎的面容在霜凉月光下刺痛心扉,“那可是万箭穿心啊,百十发子弹,该有多疼?”
明台低下头握着拳,胸膛起伏如潮如浪,似是在忍受着剜肉般的痛苦。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一句辩解,更没有一句反驳和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