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面色薄红,却也没躲避,“是、是又怎么了!大男人就要敢爱敢言,没什么不好说的!”
“可是我的信仰不是你,这该怎么办?”明楼逗弄着他,“小少爷会不会伤心?”
“那你的信仰是什么?”明台竖起耳朵,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他。
明楼的目光霎时变得温柔而又沉重,他说,“是国。”
他还记得自己与王天风交锋后的那次握手,无言的信念在有力的力道中变得更加坚实,“抗战必胜”这四个字,甚至比千钧还要重上几分。
对他们这些行走于灰暗地带的人而言,爱国成了生存下去的唯一信仰,是让他们在污水沟里挣扎时,可仰望星空获得救赎的唯一星亮。
“不过,救国虽是信仰,最终却是为了保家。”他摸摸明台柔软的头发,“也是为了,保护心爱之人。”
心脏狠狠一跳,明台抑住夜深时分显得异常汹涌澎湃的情感,转过头去深吸了一口气,“大半夜的不许耍流氓啊,我方才还没说完呢!我会入党,但恐怕无法事事遵从组织命令。我可以杀贪官,杀日本人,但我不会为了党派斗争,为了一党之私,去杀无辜之人。”
“我选择入党,只是因为,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明楼一愣,抚弄头发的动作就这么顿在原地。
“大哥,说实话,我不喜欢马克思。他曾经这么评论中国,说他是僵死不动的蠕虫,不仅几千年来没有向前爬行过一步,而且习惯于依靠无知的大脑来抵抗外物和世界的侵犯。”
明楼默然,“可那是事实。”
“不是的。”明台摇了摇头,“大哥,我们的国家,一直在很努力地进步。他或许衰老,或许堕落腐朽,但是从没有一刻,他有放弃过前进的念头。王安石变法,张居正改革,光绪维新,我们,这个天下的所有有志之士,都在尽全力推动着他的进步。”
他顿了顿,“我不喜欢那些没有考察实地仅凭史料和耳闻就擅下结论的人。卡尔马克思,也不例外。”
“你啊!”明楼笑笑,一点他额头,“真是越来越说不过你。”
“那是因为我说的是对的!”明台受到称赞,整个人笑得眉眼弯弯,神采飞扬。
明楼神情温柔,既没反驳,也没同意。
“其实我很早前就在想,把阶级划分得那么准确,有什么意义吗?”小少爷继续道了下去,“恩格斯是资产阶级,但他却站在无产阶级一方。而中国如今的暴发户,也有不少是无产阶级出身。可他们成为掌权者有钱者后,却并未替同胞们着想,反而与其他工厂主一样,压榨贫民的剩余价值。马克思主义的那套理论,一旦面对金钱权势的地位变化,便失去了适用的科学性。”
明楼听此,微皱眉头。
“而且大哥,1927年的广州暴动你知道吗?□□人乘广州城内空虚之机,在两叶的领导下发动起义,自称‘红军’,所为可称毫无理性,烧杀之惨,实无前例。市民均被迫以红巾系颈,表示拥护红军,否则格杀勿论。张发奎等人以□□在后方捣乱,破坏其统一两广的大计,愤恨之余,遂也恣意杀戮。下令凡见颈系红巾的,即格杀勿论。人民分不出孰为红军,孰为第四军,只知有红巾亦死,没有红巾亦死。一时广州全市鬼哭神嚎,无辜人民被杀的不计其数。大火数日不绝,精华悉被焚毁……”
明楼的眉头越皱越深,堑成起伏沟壑。
“还有啊大哥,现在国共两党合作,互派党员往来。你看,政府而今如此腐败,会不会是有□□在捣鬼?鲁迅说,敌人是不足惧的,最可怕的是自己营垒里的蛀虫,许多事都败在他们手里。今后若是□□执政了,又谁能保证党内一派清明?没准国民党的内鬼也潜伏在□□之中,把它腐化得乌烟瘴气呢?所以在我看来,国共两党,其实都差不多。虽然现下对军统腐败失望至极,但我对□□也没什么好感觉。”
“明台,这些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明楼一指阖上他的嘴,额上的皱纹显得人严肃了几分,“你要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事,不能妄谈。不然……”
怕是会引来杀身之祸。
明台乖巧地点点头,然后笑眯眯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那立于唇前的手指。
“做什么你?!”明楼的呼吸霎时粗重了几分,两眼瞪圆地瞧着他。
“我告诉你啊,这两天事情已经够多了,你可别惹我。不然有你好受的。”
明台嘿嘿一笑,可慢慢地,似是想到了什么,笑意渐渐变得不自然,“大哥,你是说伪政府那边事情多,还是说……军统这边事情多?”
明楼抿着唇没答话,可他心底的不安扩得越来越大。
他早就觉得老师这趟来上海没那么简单,现在连大哥也像是知道一二分的样子……
“大哥,你和老师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目光如炬,更如锋刃。
明楼在眼神凝滞间转过头去,“不该问的别多问。”
“我是情报站组长!”明台低吼,“你们不能什么事都瞒着我!这次是我们组的人出动,身为组长我也有知道的权利!”
“够了。”明楼沉下声音,“你当我不想告诉你吗?可那个疯子在想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他深吸了一口气,“此次一行,凶多吉少。你们只能,多加小心。”
多加小心?
这是世间最为无用的废话。
但明台也知道,大哥不想说的事情,谁也无法逼他说出来。
闷闷地,他抱上大哥闭眼睡觉,“行,我知道了。”
也许还有不幸,也许还有黑暗,也许还有鲜血,也许还会有死亡。
但明天,会是新的一轮山河日出。
作者有话要说: ===================================
HE结局一开始怎么也码不下去,甚至想过罢笔,因为那个BE结局给我带来的感触实在太多了,虽然BE,但很带感。
最后还是码了四千字,等会儿坚持把HE码完0v0
下星期六晚八点开预售,先提醒下,前十位小伙伴里会抽选一位送样本以进行评测和反馈。
最后,我真的不是黑共,我炒鸡拥护□□,只能说,我爱的是国不是党,爱的是人民而不是政府。希望不要查水表2333
☆、二十四/沉沉摔落
倒计时:离结局还有七章
BGM:爱无反顾——姚贝娜
SECN71Y025 11:51
情报站。
“毒蜂指示,今天晚上的行动,我们兵分两路。”明台装着枪支弹药,声音低沉,“郭骑云为第一路,负责护送密码本,到赫德路137号。”
郭骑云一身西装,转头看了看他,没有反对地点点头。
“我和于曼丽为第二路。”他转头看着于曼丽,“我会先护送你,到川沙古城。你从那里出发,把密码本,护送到第三战区。明白吗?”
“明白。”二人别好枪支,点点头。
“一真一假,亦真亦假。”
第三战区那数百万将士的命,可算是系在他们手里了。
此行若能把真密码本送至我军手上,让日军截获假密码本,误导其作战方向,可减免不少损失,不至于像枣宜会战时那样,数万将士壮烈殉国,血流漂杵。
于曼丽朝郭骑云笑了笑,“我身上的密码本肯定是真的,”她眨眨眼,“因为我要去第三战区。”
郭骑云没什么反应,面色平淡至极,“你如果真能顺利到第三战区……那你身上的密码本才是真的。”
室内的灯光霎时暗了下,于曼丽心里一咯噔,抬头看他。
“如果到不了呢?”明台出口问他。
“……”郭骑云打开打火机,朝自己的组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你们会少半条命。”
明台绷着脸抿紧唇,手指把牛皮袋捏出道道褶痕。郭骑云看起来像是知道些什么……
“你,这次拿情报顺利吗?”他微眯眼,仔细观察着郭骑云的反应。
“顺利,手到擒来。”郭骑云一顿,“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明台无来由地有些焦躁,“我遇到些麻烦。这次去汇丰银行,有点像陷阱。总感觉……被人出卖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他怀疑起大哥和老师来。
于曼丽盯着明台,“难道是自己人?”
“……”明台沉默了半晌,最终摇摇头,“现在还不能妄加揣测,总之晚上各位多加小心吧。”
这次的行动代号起得如此不吉利——丧钟,冥冥之中,似是已注定了所有结局。
丧钟为谁而鸣?它为我,也为你。
原来早在无人知晓之时,哀悼挽歌已然唱响。
“咚——咚——”就在那一刻,十二点的钟声震鸣,回荡在这个空荡荡的屋子,敲打进每个人的心房。
在这一瞬,没有一个人说话,似是整个秋冬的凛冽寒风都汹涌进了他们的口腔,喉咙艰涩成干枯的老木桩。
“差点忘了,我还给你们准备了临行礼物呢。”郭骑云明明一脸灰白如死,却还是勉强笑了笑,笑得似那寒风里飘摇无定的芥草,只需一根稻草,即可彻底压垮,“曼丽,给,这是你的。”他递给她一块腕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