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是真不敢了……”明台求着饶,“我昨儿摔了跤,屁股到现在还疼着呢,大哥,你就饶了我吧!……”说着,他向明楼眨眨眼,两眼湿漉漉的。
明楼知道自己昨儿欺负他欺负紧了,可现下,骑虎难下,戏若不做到底,那一切都没了意义。
横下心,他又是一棍,厉声责骂,“你现在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要是不好好管教你,那还了得?!”
“啊!”
明台疼得一缩,狼嚎好几声后转过头轻若蚊蝇地问大哥,“桂姨,桂姨,桂姨不是走了吗……”
明楼一顿,力道轻了些,但动作仍未停,“整日里,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胡作非为,无法无天,啊?”
啪地一声,他扔了藤条大斥,“以后再这样,你看我不打死你!”
这场刑罚终究到了头,一出闹剧,偏偏最后却做了真。
明台当晚就发起了烧,明镜急得心里那叫个悔,一个劲地责怪明楼当初那么较真做什么,是存心要把弟弟打死是不是?
明楼抿着唇没答话,只彻夜不眠地守在床旁,替小少爷换着冰敷毛巾。
明台梦里也不老实,呓语着什么“欺负人”,一夜翻来滚去的,没少踢被子,额上的冰袋更是不知掉落了几回。
明楼轻拍着他的背,“是,是,是,是我不好……”
可如果没有当初那些事,如果明台真的像个普通人一样去上学读书,而不是踏上再难回首的荆棘血路,现在,他们又何必如此?
“你啊,就知道让人不省心。”
明楼轻声数落着,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只知道我瞒着你,只知道我欺负你,可是你知不知道,疯子绑架你以后,我杀了他的心都有?”
“可如果不是你想,飞机上非得出头,他会绑架你吗?”
“还有后来,我派人救你的时候,你选择了留下……”
明楼低头看着那安安静静的人儿,轻叹了一声,“明台,你有一腔报国热血,做大哥的很欣慰。”
可是,我不舍得啊。
……
像是时间的磨盘被风月吹照,被柳絮招袖,每粒玲珑红豆都被碾成秋水迢迢,情深隽永。
明楼是真的希望,能这么一辈子看下去。看到,两个人都老得头发花白,牙齿脱落时才好。
但他也知道,山河飘摇之际,一辈子只能是个奢望。
更何况,他们还是行走于刀锋剑刃上的人。一个疏忽,便可能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行至今日,不舍得又怎样?不忍心又怎样?
有些路,一旦走了,就再难旋踵后退。
只能尽力凭己之力,保他半生平安吧……
明楼掀被上床,搂紧了睡熟的那人。
只余那最后的叹息,消散在夜色里,再也无人听寻。
TBC
作者有话要说: 生人作死别,家国难两全。
当然,楼台不会这样的0v0
【到时候看完结局上再回来看这两句话估计你们要打死我233】
结局上差不多要码好了,这星期会把下码好。
之后就可以全力以赴地高考了!
所以,看在我是高三的份上,别寄刀片吧?(☆w☆)【看我诚挚的眼神
☆、二十三/风起云涌
秋近了,黄叶簌簌,铺落一地。萧萧寒风吹卷起枯枝残梗,裹挟着远去,声声呜咽,不知在悲泣什么。
昏沉的天色使那光影不均的苍穹看起来像是行将就木的耄耋老翁,青筋毕露,虬枝盘曲,连间或飘过的一两点暗云,也像极了浑浊的眼睛。
于曼丽穿着呢绒风衣,立在电影院外,踢踏着石子,漫不经心地看着来去匆匆的行人。
“都四点了,怎么还不来呢……”她轻声嘟哝着,想及自己为了这场约会特地去烫了头发,又不由脸颊一红。
只希望等会儿程锦云,能不要点破。
不过,不过……
还是挺想知道,烫得好不好看呢……
“曼丽?”程锦云姗姗来迟,脸上是歉疚的笑意,“等了很久吧?”
“没,没。”于曼丽上上下下地把来人看了一遍,眼睛发直,口中结巴,“我才没等呢。”
这次,程锦云换上了她上回送的旗袍,白底青花,斜襟高开衩,在暗色里露出那腻脂莹润的大腿来,若隐若现的,惹得人心扑通扑通跳。清雅旗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上半身的丰满曲线,双峰耸满,肤色如玉,衬得那不施粉黛的脸庞更加清丽无双。
“怎么了?”程锦云见她一直看着自己,不由担心地微蹙眉头,“是不是穿起来挺怪的?”
“不是!”于曼丽忙摆手,转过头去,不敢再看,“挺、挺好看的……”
声音轻若蚊蝇。
“什么?”大街上,风声、叶声、喇叭声、发动机声、车轮声、荒凉的叫卖声,层起彼伏。程锦云没听清,便微微靠了过去,隐隐香味飘进于曼丽的鼻中,让她的脸色更加红了几分。
“你刚说什么?”
于曼丽一颤,挽起她的手臂直往电影院里走去,“没什么,我只是说,电影快要开场了!”
程锦云这么多年一向独来独往的,这还是头一次与人相交如此亲密。感知着臂上那温热的温度,她没有拒绝,只淡淡一笑,“好,想看什么你定。”
那时,身形依偎,情愫暗生,缱绻暧昧。
风吹过,又是一地空荡无影。
“你觉得这次的电影怎样?”看罢,二人走在冷清的大街上,缓缓而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天。
“故事不错,但一瞬璀璨,永恒幻灭,这一切未免过于冰冷。”程锦云笑笑,神色有些暗凉,“盖茨比日复一日地守望着对岸的绿光,却没料到年少时热恋的爱人终究成了纸醉金迷的世俗妇人。最终的那记子弹,实在太触目心惊。”
“我觉得,人总归是会变的,这一切怪不了黛西。”于曼丽摇摇头,“而且很多时候,真相并不如所见那般冰冷。黛西最终还是回过头来了,我想,她应该还是爱着盖茨比的。”
“是,她还爱着。”程锦云一脸平静地点点头,“但再爱,也敌不过对世俗的渴望,对金钱的追求。这样的爱,只不过是虚情假意,肤浅至极,没有任何存在意义。”
“你对爱的要求很高啊。”于曼丽转过身来倒走,脸上的一抹红云像极天边渲染的夕照,一点点地铺展开来,最后铺展成苍穹万里。
“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有人愿意呵护我,永远也不抛弃我,这就够了。”
西天凄艳的晚霞在消逝前拼尽全力地照耀这个世界,希望留下一二分的温存。程锦云愣愣地看着淡笑着的那人,看着那人背后的恢弘余晖,恍惚中,竟觉得似曾相识。
像是亿万年前,荒凉星球上,她们也曾相伴着见证过这个世界的第一次落日。
那时,似也如而今这般,暮色深深,凝重暗沉,是泪,是水,是铁锈般的殷红,是插上胸膛的刺目晖刃。
“曼……丽?”她神情恍惚地轻轻叫了声,带着些许不确定。
“怎么了?”于曼丽看着面前那艳光四射却注目着自己的程锦云,心湖上泛起了阵阵涟漪,像是石子暗投,蜻蜓小立。
多好啊,这一刻,那人是完全属于她的。
只看着她,只拥有她,只属于她,再也不会抛弃她……
“我们俩,是不是曾经见过?”
像是按下了收音机上的停止键,于曼丽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僵硬、淡去,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她沉默半晌后,转过头撒着谎。
“哦。”程锦云没在意地点点头,“我就随便问问,你别在意。”
于曼丽抿紧了唇,没再应声。
“真是奇怪,我见到你,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程锦云笑笑,“你说怪不怪?”
“兴许,上辈子,我是一株树,你是一阵风吧。”于曼丽勉强一笑,脸色苍白。
一株是相思树,一阵是无情风。
“哪有什么上辈子下辈子的啊,这都是不科学论。”那人摇摇头,走上前来,握住她微凉的手,“过好这辈子,就已经够了。”
……
过好这辈子,就已经够了?
陌生的情绪拍涌过心房,于曼丽呆立在原地,茫然无措地看着她。
“怎么了?”程锦云伸出手在她面前划了一两下,打趣道,“莫不是被前世附了身去?”
于曼丽反应过来,心间的沉落早在无形间隐去,她一笑地打趣回去,“附身倒没有,被勾了魂却是有的。”
程锦云听此,捂嘴扑哧一笑,笑成万千桃花开,徐徐东风送春来。
“曼丽啊,如果让我来选方才的电影,你猜我会选什么?”
她看着那人,神情专注温柔。
“我会选白娘子传奇。因为白娘娘,愿意为她爱的人,移山倒海。”
刹那间,风停,树止,就连急促的呼吸,也在如鼓急鸣的心跳间沉入温香馥郁的酒坛里,荡漾成一世碧波,诉说平生涟漪相思。
“你,你胡说什么啊!”于曼丽终究脸皮薄,转过头去,面色酡红如醉酒,“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