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游子怫然作色道:“本派一向行踪诡秘,本门弟子即便是对外人说出无涯派这三个字,也要立即杀了那听见的人,再自杀谢罪。这两人得悉本派秘闻,岂有活着的道理。小师弟,动手吧。”
出尘子只得拉开步子,左手做拳,右手从身上布囊中抓出些许粉末,他擅长下蛊施毒,武艺却不及碧游子。碧游子驱动轮椅上前,余人皆散开。碧游子知出尘子下毒功夫厉害,遂根本不许他靠近,随手嗤嗤两下,几道蓝光闪过,打在出尘子身上,出尘子翻滚几下,坐在地上,哇地吐出几口鲜血。
乌鸦见多识广,也没见过掌风里带蓝光的,又见碧游子手掌磷光闪烁,才恍然大悟,想来这人在手掌藏了药粉,才使得这一掌威力如斯。但尽管这样,能把出尘子推那么远,也算真有本事。
出尘子翻滚了几下,发带松散,长发纷飞,衣带飘扬,双目赤红,手执一把秋水剑,朝碧游子袭来。碧游子见他这般情状,倒是一愣,待回过神来,剑尖已经刺到咽喉,他咦了一声,身体一缩,推开轮椅,坐在地上,反手在出尘子腰上一击,出尘子收势不及,挨了一击,只觉气血翻涌,临倒地之时,抓起一把泥沙,朝碧游子脸上一扔,自己倒退几步,以剑拄地,半跪在地上。
碧游子一时轻敌,被打落轮椅坐在地上,颇失颜面,他胡乱擦掉脸上灰尘,双手撑地,坐回轮椅,笑道:“嗯,九年不见,就学了这点本事。”
出尘子却不站起来,手一松,跪坐在地上,脸上却笑着说:“师父说,功夫没有高低贵贱,但凡学到极致,一草一木皆可杀人。”
乌鸦和李越忙走上来扶出尘子,却觉察尘子双腿僵硬,宛如死物。乌鸦只道是被碧游子打伤,遂大声说:“他已经输了,不要打了。”
碧游子好整以暇地坐定,说道:“既然认输了,乖乖给师兄磕三个响头,做师兄的或许能饶你不死。”
出尘子笑道:“我打不赢你,可你也未必敢杀我。我最擅长下蛊,你以为我的功夫是白练的?”又对乌鸦说:“昨日帮你二人解蛊,幸好没把蛊虫扔掉,今日倒是派上用场了。”
碧游子听了,忙撕开衣服,扒开毛茸茸的胸毛,果然一条青丝线缠绕在心口,登时脸如死灰,作声不得。
乌鸦和李越听了,又惊又喜,连声说:“真有你的。”
郎心似铁
先时,碧游子对出尘子欲行非礼,出尘子以□□弄伤了碧游子,致使他双腿瘫痪,现在两人中了生死相许的蛊毒,身体同气连枝,以至于碧游子便不能加害他了。
碧游子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计可施,虽然他武艺比出尘子高上许多,解蛊的能力却很不如他。周围那些师兄师弟们亦各有所长,却对这蛊无可奈何。
出尘子一脸无辜地坐在地上,说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呀。”
碧游子举起手掌,直直地看了他一会儿,又重新放下,半晌,笑道:“小师弟,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杀你呢。”
碧游子脸上殊无惭色,倒是其他人听得有些发愣,连出尘子脸上也微微一红,随即垂下眼皮,笑道:“嗯,那么大家心平气和地说话好不好。”
碧游子点头称是,却朝其他人递了眼色,众师弟当即摆开姿势,朝出尘子身后靠拢。乌鸦早有防备,一把抓住李越的手往后撤,忽觉脑后呼呼风声,身体骤然一紧,被什么东西缚住了似的,手脚竟也施展不开。
其时暮色正浓,只见他二人身上黏着细白色的银线,乌鸦用力挣脱了几下,竟然纹丝不动。碧游子才笑起来,对出尘子道:“师弟,你朋友现在被雪蛛丝缠绕,过不了一时三刻,就要被蛛丝勒死了,你要是识相呢,就早早把蛊毒解了。”
出尘子翻转眼珠看了看,淡淡道:“这两人跟我也谈不上朋友。”
李越听了大怒,骂道:“你这臭妖精,我们俩好心帮你,你竟如此待我们。”
碧游子道:“既然不是朋友,那就顾不得了。”朝旁边人递了眼色,那人举起雪亮钢刀,就要朝乌鸦头顶招呼。李越破口大骂,出尘子望了望天边,然后说:“啊呀,时候到了。”径自往山上走,碧游子捂着胸口,蹙眉道:“你说什么?”看了一眼天边晚霞,大惊道:“啊,师父出关的日子要到了。”当下与众师弟们一拥而上。
出尘子临走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火折子扔给乌鸦。
乌鸦伸手接过,明白了他的意思,打开火折子,引燃丝线,那雪蛛丝当即寸寸断裂,落在地上。乌鸦看了一眼李越,李越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被勒疼的手臂。眼看四周没人了,乌鸦道:“咱们是就走呢,还是跟着去山上看看?”
李越是个淘气的,马上说:“我想瞧瞧他们的师父是什么样子 。”
乌鸦点点头,又说:“不过咱们要悄悄地上山,这群人古怪狠毒,防不胜防。”
李越哼了一声:“就是呢,那个出尘子真是坏透了,咱们好心帮他,他却不顾咱们的死活。”
乌鸦笑道:“那只是权宜之计,再说出尘子若是受大师兄要挟,真给他解了蛊毒,那个大师兄也未必能饶了咱们。”
李越道:“你这人一向好心,爱替人开脱。”
一面说着,两人也沿着山路往前走,这山高大巍峨,山道极是崎岖,走了半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下来,山林里鸟兽齐鸣,山风阵阵,李越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牙齿咬的咯咯响。乌鸦笑道:“你在西北那样霸道,怎么到这里却这样没用。”虽然这样说,还是捉住了他的手,轻轻握了一下,笑道:“好凉。”
李越一怔,心口噗噗乱跳,只觉他的手温暖有力,一时间竟不愿意挣脱。
前面几百米处亮起了火把,不时夹杂着吵闹之声,想来是无涯派众弟子在说话,转过了几道巨石,众人来到一处开阔的平台前,将火把插在四周石缝里,面向一堵石壁,纷纷跪下,口中颂道:“恭迎师父出关。”
乌鸦和李越躲在远处的巨石后面观看,只见那石壁完整光滑,与周围山体密不可分,那些弟子们却对石壁敬若神明,连头也不敢抬。两人心中自是诧异,不知道那石壁有什么古怪。
过了片刻,只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像是发声之人就在耳边。乌鸦看了看李越,李越看看乌鸦,都觉得毛骨悚然,一起转过脸看向身后,夜色苍茫,旁边是万丈深渊,哪里有什么人影。
两人正在惊疑不定的时候,忽然听见喀拉拉声响,足下山石隐隐晃动,乌鸦心道,不好,地震了。正要拉着李越逃走,却见那些弟子们一动不动,面向石壁,脸上露出惊喜畏惧的神色。
那石壁像是被无形的外力拉扯,一寸寸碎裂,只听轰隆隆响声过后,石壁坍塌,烟尘中显出一个高大身影,后面是一个极小的石室。那人一身灰衣,不辨颜色,往前走了几步,火光照耀下显出一双极清澈的眼睛,此人年约四五十岁,虽然胡子拉扯,然而神清骨秀,仪态高雅,宛如神仙。
众弟子大叫师父,原来此人就是无涯派的创始人赤炎。赤炎缓缓走了几步,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点点头,笑道:你们来的很齐整,虽然多了两个外人,嗯,算了。”
众人听得大惊,转过脸朝四周看,哪里有什么人影。乌鸦和李越听了也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所幸赤炎也并没有再提,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出尘子身上,道:“尘儿过来。”
出尘子身子一哆嗦,慢慢起身,走到他身边。赤炎身材高大,宛如大树一般,将手臂搭在出尘子的腰上,笑道:“几年不见,越发地清俊了。”
其他人低下头,脸上却露出嫉恨羡慕的神色。出尘子轻声说:“师父,请更衣吧。”
赤炎这才放开他,双手伸开,立刻有弟子围拢上来,将他的旧衣服除去,旁边又有人举着一袭五彩斑斓的拖地长袍,赤炎穿上这件衣服后,当即焕然一新,真如朝霞明月一般,众弟子们也是夸赞不已。然后有人端来热水,毛巾,剃刀等物。
赤炎拂了拂袖子,端坐在石头上。出尘子挽起袖子,将一块布围在赤炎的颈间,双手浸入盆中,绞了湿毛巾,在赤炎脸上擦拭了一把,然后拿起剃刀,刀刃锋利,在火光照耀下熠熠发光。
剃刀在赤炎的脸上游走,出尘子双目低垂,神态谦和,其他弟子亦垂首侍立在身边。赤炎神态悠然,笑道:“还是小尘儿的手艺好,别的人我也信不过。”
出尘子微微一笑,手上不停,温言道:“是师父□□得好。”一语未毕,手腕下沉,刀刃没入赤炎喉间,鲜血飞溅。
赤炎脸上笑容凝固,大喝一声,一掌拍飞了出尘子,袍袖一挥,倒退几十步,伸手按住颈间血管,口中咯咯作响:“逆徒!”其他弟子也不答话,纷纷抄起火把,就往他身上扔去。火星落在赤炎的衣袍上,只听轰地一声,那衣服上仿佛洒了药粉似的,沾火即燃,发出绿幽幽的光芒,顿时将赤炎彻底包围住了。
众弟子不敢松懈,手持兵刃,盯着那团火焰。乌鸦和李越赶过来查看出尘子的伤势,只见他眼耳口鼻内鲜血直流,身体绵软,肋骨全断,眼看是活不成了。乌鸦和李越俱感惊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忽然火光四溅,两人俯下身子,只听得耳边嗖嗖作响,夹杂着众弟子的惨叫声音。抬头看时,却见赤炎浑身□□,头发焦黄,那衣服却已经化作碎片,将一众弟子击杀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