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能未卜先知么?”方心骑不答反问。
王怜花狐疑的瞥他一眼,嗤笑道:“你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
方心骑见王怜花面前酒杯空了,替他满上,笑道:“要真是运气好,我这辈子都该不认识你才对。”
王怜花之前已喝了不少,被风一吹,想是酒意有些上头,一手支腮,双眸水雾迷蒙。
方心骑将酒杯推过去,望着他笑道:“真该拿面镜子给你,让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模样。”
王怜花轻笑出声,端起酒来一饮而尽,道:“何用镜子,你过来些,让我看看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模样?”
方心骑愣了一愣,笑道:“你可真醉了。”他心里暗暗猜测王怜花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人不自觉的往后挪了挪,却不防突然被握住了手腕,他一挣之下没有挣开,穴道也被王怜花点住了。
方心骑脸色微变,暗骂自己粗心大意,望着王怜花近在咫尺的脸,勉强笑道:“你说我要是彻夜不归,沈大哥他们会不会出来找我?”
王怜花容色不改,从容笑道:“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江上,沈浪要真是能找来,我就服了他。”
方心骑动弹不得,只得认命的叹了口气,问道:“王公子,你又想干嘛?”
王怜花满身酒气,吃吃笑道:“让我想想……你很怕死,我就把你剁碎了喂鱼,你说好不好?”
好个毛线,简直糟糕透了!
王怜花的眼神有些飘忽,方心骑敲不准这货到底醉没醉,是在胡言乱语还是真心准备这样干。王怜花一只手扣在了他喉间,这只手掌心微凉,五指柔韧优美,可抚琴按笛,书字作画,亦可以轻而易举的夺人性命。
王怜花一指狠狠的从方心骑喉结处摁过,掐出一条紫红的印痕。方心骑吃痛的皱眉,忍着没做声。
王怜花俯下身去,在方心骑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有些含糊的笑问道:“怎么不说话,觉得做鱼饵不好么……也是,一下子就弄死了也没什么趣儿……”后面的语声已低不可闻,王怜花俯身压了上来。
方心骑一开始还忍着,可是对方的动作越来越不妙,他终于忍不住轻哼了一声,问道:“嗯……王怜花……你、你在干嘛?”
“嘘……别吵。”王怜花解下了方心骑的腰带,顺手往深处滑去,笑道,“你不是说……喜欢我么?”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方心骑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天光大亮。他仍是躺在昨晚的船上,窗下的矮桌已经撤去,铺着锦缎的长座就成了一方窄榻。看着四周陌生的摆设,方心骑一时有些搞不清身在何方。一翻身坐起来,他忽地脸色一白,扶着腰差点从榻上滚下来。
搞毛啊?
方心骑恍惚觉得有哪里不对,愣怔片刻,昨晚的记忆涌上心头,他坐着发起呆来,脸色红了白白了红。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赶紧低头往身上一看。却见一身衣服已经换过,榻上被褥之类也都十分清爽,显然是已经整理过了。
窗外水声哗哗作响,船上寂无人声。方心骑下榻理了理衣服,走出船舱。头顶阳光灿烂,看日头似乎已快到午时。两岸风景陌生,全然不似晋城周遭风光。船头搭着跳板,一方小小的野渡头上停着一辆全无装饰的马车,赶车的却是个白衣白裙的漂亮少女,一见方心骑,便已扬声唤道:“方少侠,请上车。”
方心骑定睛一看,认得是王家的白云牧女。他一面上了岸,一面问道:“你家公子呢?”
那少女板着一张冷若冰霜的俏脸看也不看他一眼,方心骑见此,心知问不出什么,也就不再多话,细看了马车几眼,乖乖上了车。
少女见方心骑已上车,勒转马头,扬鞭驾车而去。马车碾碎尘埃,辘辘的去远了。行了大约半个时辰,马车忽地一拐,从旷野驶入一片密林之中。土路不平,磕磕绊绊的又行了不少时间,方远远望见一座天仙宝境般的庭院。
马车驶到那庭院前头,却并不停下。少女一扬马鞭,方向一转,又从大门前驶过,绕着围墙一直走到一扇青色小门处。小门大开着,门槛上架着木板。马车就碾着这木板驶进了后院里,少女勒马停车,道:“方少侠,请下车。”一边回身掀起了车帘,往里一瞧。
一瞧之下,少女脸色大变。只见车厢里空空如何,车厢后的木板被撬开几块,大小刚好可容一人通过。她暗道不妙,急得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有人从后面一拍她的肩,她吓了一大跳,猛然回过身来,脸色惨白惨白的,反而将对方吓了一跳。
另一名白衣少女拍着胸口,喘了口气,道:“染香,你吓死了我……可算找着你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哎呀,这马车怎么这样了,一会儿找人来修理一下吧。先别发呆了,夫人叫你呢,还不快跟我走。”
名叫染香的少女回头瞥了马车一眼,正想说出方才王怜花吩咐她出去的事,但是转念一想又把话咽了下去,任由同伴将她拉走了。
两名少女离开不久,马车微微一响,方心骑慢慢的从马车下爬了出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揉了揉腰。他是在远远望见建筑的时候才溜到马车下的,要不是昨晚……他现在也不会觉得这么辛苦。
不是他热爱做壁虎,实在是王怜花昨晚的表现太过诡异。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王怜花虽然未必能祸国殃民,将2012提前个千八百年,但要弄死他不过是举手之劳。昨晚那句要拿他当鱼饵的话他还记着呢,不能不多留个心眼。
方心骑向四周望了一望,虽不知这里是何处,但是方才那少女口中曾提到夫人,想必此处又是王家在哪里的秘密产业。
他还记得方才那两名少女离去的方向,要是也往那边走,十有八九要遇见王云梦。他换了另一条路,翻身上房,轻巧的往庭院深处潜去。
且说昨晚,朱七七和沈浪吵了一架,也不耐回大厅喝酒,赌气睡去了。沈浪回到大厅,群豪正围着乔五和花四姑闹哄哄的敬酒,后门边那一桌早空了。沈浪在大厅里看了一圈,只看见了人堆里的熊猫儿。
熊猫儿正和人划拳拼酒,闹得正酣。沈浪也不过去打搅,又看了一看,发现今晚作为主角之一的王怜花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他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知这感觉从何而起,不安了一阵,他仍是决定回去看看朱七七。
客栈便在酒馆对面。朱七七的房间在二楼尽头,沈浪赶到的时候里面悄然无声,但是灯光还亮着。他在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听里面无人应答,他便知道不妙。推门而入,里面果然已经空无一人。
一封淡紫的信笺用油灯压着放在桌上,沈浪拿起看时,却是一张请柬。他展开信笺,顿时闻见一股幽幽兰香。沈浪赶紧丢下请柬,屏住呼吸,内息在体内运行一圈,发觉并无异样,这才又将请柬拾起,定睛看去。
这请柬上的内容却是邀沈浪前去一叙。这一笔流丽的字迹一看便知是出自女子之手,沈浪忽然觉得这笺上幽香有些熟悉,他细细嗅嗅,忽然记起王怜花大婚那日,在王家那王夫人身上曾经嗅到过此种香气。
难道是王云梦将朱七七掳去了,王家还没有放弃娶朱七七的打算?
沈浪了解朱七七的性格,那个傻丫头秉性激烈,若是逼急了,当真会拼个玉石俱焚。
看起来这个约他是不赴也得赴。何况这请柬下方写了一串宾客的名字,他沈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剩下的人里,金无望的名字赫然在列。
王怜花被方心骑掳走那日,沈浪答应王云梦帮她救回王怜花,而同时王云梦也答应释放被她掳去群豪,将这些人放回仁义庄。当时沈浪不放心,便让金无望暗中尾随被释放的江湖人士,护送他们安全回到仁义庄。
这之后他们便再没见过面,却不料金无望如今竟然落到了王云梦手上。对于王云梦和快活王之间的恩怨,沈浪虽不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却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他实在很担心金无望如今的处境。
不一会儿,只听得楼下马蹄得得,似有马车停在了客栈跟前。店小二上楼来,道:“沈相公,楼下有人来,说是请你下去。”
沈浪下楼,却见两名大汉朝他弯腰作揖。他笑着还了礼,马车门一开,沈浪赫然看见柳玉茹、天法大师和熊猫儿都已经坐在了车厢内。
熊猫儿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酒酣打得正响。天法大师好似被人点中了穴道,一动不动的坐在角落里。柳玉茹不知是昏迷还是熟睡,淡雪似的脸上犹残泪痕,合着双眸,微微倚着天法大师。
沈浪钻进车厢,先试着解开天法大师周身的穴道。无奈点穴之人手法太过精妙,他试了多次仍是不得其法,只好罢了。
柳玉茹想是被人用药迷昏,一路颠簸也不见醒。沈浪将她扶到一边躺下,听见天法大师轻轻松了口气。
马车直行了一夜,沈浪一夜未眠,天将明时,马车终于停了。
方心骑摸进了一间院落里,房间里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在哼哼嗯嗯,显然屋里的人正在进行所谓的最有益于健康的室内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