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四姑脸颊微红。又听方心骑在二楼唤道:“花四姑,乔五侠,若是二位不嫌弃,不妨上来喝一杯水酒?”
乔五大笑回道:“有人请客,为何不去?四妹,咱们走。”
刚要举步,突然花四姑将头一偏,看向一旁的吴、齐二人,皱一皱眉,柔声问道:“你们怎么了?”
只见吴、齐二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发白。那姓齐的道:“吴兄,你说吧。”那姓吴的摇摇头,道:“老齐,你口齿比我伶俐,还是你说。”
花四姑脸上疑色愈浓,乔五亦打皱眉头,耐着性子问道:“两位有话直说无妨。”
两人踟蹰片刻,姓吴的叹了口气,道:“敢问两位,方才那……”他往酒楼二层指了指,接下去道,“可是两位的朋友?”
花四姑和乔五听这话问的蹊跷,对视一眼,花四姑问道:“是又如何?”
吴老六叹道:“两位大概也听说了丐帮几位长老在郊外遇害一事,那谋害几位长老的凶手,听说是个……听说是个……”
“是个什么?”花四姑问道。
吴老六道:“听说是个身穿黑衣的少年人,而且形容面貌和刚才那位……”
他不用说完,花四姑和乔五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脸色都凝重起来,花四姑急忙问道:“这些传闻你们是从何处听来,可有确实证据?”
“若是有证据,在下只怕早就被晋城中的英雄豪杰千刀万剐,哪里还能坐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喝酒。”吩咐小二摆上满桌酒菜,方心骑请花四姑和乔五二人入席,叹了口气,苦笑道,“丐帮三老和徐大侠都是何样人等,小弟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又岂能毫发无伤的谋害了他们。”
乔五沉着脸不说话,花四姑往方心骑腰间飞快的扫了一眼,笑道:“原也怨不得别人怀疑,别的不说,徐大侠那从不离身的荷包怎么就跑到你腰里去了?”
乔五本未曾注意到这些,听花四姑一说,也往方心骑腰间看去。只见那里果然拴着一个金镶银绣的精巧荷包,恰是仁义庄聚会那时见徐若愚挂在腰带上的。他眸现怒色,正要发作,方心骑却已经笑道:“这荷包是徐大侠的不假,不过两位也请想想,哪有杀人凶手将被害者的遗物光明正大的戴在身上的道理?”
花四姑笑道:“这话有理,但方少侠若是能解释这荷包是如何来的,大家自然也就不再胡乱疑心了。”
方心骑点一点头,道:“这个自然,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话实在像借口,刚一说完,乔五的脸色又暗了下去。
这酒楼中四面坐着的全都是些佩剑带刀的江湖中人。这些人都已听过传闻,因此方心骑一在城中露面,便已经被他们盯上。只是一来传闻毕竟是传闻,没有切实证据,二来此人深浅不知,这些武林人士也不愿白白当了出头鸟,因此仅是监视着,还未曾行动。
乔五正要开口,突然见方心骑两眼直勾勾的望着楼下,好似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一般。他和花四姑一齐扭头看去,只见从大门处走进来一个老头。这老头腰板挺得直直的,一身锦衣华服,看去气度不凡,却也没有什么特别古怪的地方。
其他的武林豪杰见他们三个盯着门口,也都纷纷朝那老头望去。这老头却对众人的目光浑无所觉,自顾自的捡了角落里一张桌子坐下,要了满满一桌各色美酒,低头自斟自饮起来。
方心骑早已将视线收了回来,低头看着自己的酒杯,微微晃了晃,杯中酒水漾起圈圈波纹,他愣怔片刻,突然手腕一翻,将这杯酒从窗口倒了出去。
他向乔五和花四姑轻声道:“两位可知,方才进来的这名老者是什么人么?”
这老者面前的桌上摆着十七八把酒壶,再加上数十只酒杯,就已几乎将整个桌面摆满了。四周的武林人士有的还在望着他,有的已经不感兴趣的移开了目光。但无论别人看他或者是不看他,这老者自始至终扳着面孔,细细的品着酒,仿佛这世上除了眼前的酒,再也没有值得他关心的事。
乔五和花四姑正和方心骑坐在一桌,面前的菜肴还在冒着热气,酒杯里盛着美酒,他们却根本肯都不看一眼。乔五扭头瞪着窗外,花四姑望着乔五,只有方心骑喝酒吃菜,看神色倒是十分悠闲自在。
突然乔五神色一动,方心骑把筷子往酒杯口上搁下,也扭头往窗外看去,轻声笑道:“沈大哥他们可总算来了。”
从窗下大街上经过的一群人,可不正是沈浪、熊猫儿、朱七七他们几个,就连柳玉茹和天法大师也在其中。
熊猫儿老早就闻见了酒香,比沈浪还抢先一步奔进酒馆,之后便直奔二楼而来。也不打招呼,拿起桌边酒坛就先是仰头痛饮一番,酒水咕噜噜洒了一半在衣襟上,他一抹嘴,笑道:“好痛快!”
朱七七笑道:“这一路赶来,可把这只猫儿馋坏了。”盈盈笑语中,已经和沈浪等人走了上来。
乔五花四姑看见柳玉茹和天法大师,彼此都有些惊喜。众人围着桌子坐下,絮些别后之话,沈浪向方心骑问道:“你信上说的可都是真的?”
花四姑抢着问道:“什么信?”
方心骑看着她暗自笑笑,沈浪他们未到之前,他就和乔五花四姑说过,他有传信给沈浪,将丐帮长老遇害等事告诉对方,拜托他们过来帮忙。如今花四姑明知故问,显然是信不过他,所以要探探沈浪的口风。
沈浪道:“丐帮左公龙三位长老和徐大侠在城外遇害一事可是真的?”
花四姑点头叹息,众人脸上都不由显出惋惜之色。花四姑望着沈浪,接着说道:“听说是快活王的手下下的毒手,可惜凶手现在仍是行踪不明。”
方心骑笑道:“行踪不明却也未必。沈大哥,一会儿有人请你喝酒,你可千万别推辞。”
除了乔五和花四姑,众人都不明其意。沈浪正要询问,忽听身后有人道:“那边的公子,不知老朽是否可以和公子喝几杯?”这语声既不雄浑,也不高亢,更不尖锐,但在乔五,熊猫儿这许多人震耳的笑声中,这语声听来竟然还是如此清晰——这平和缓慢的语声,竟像有形之物,一个字一个字的送到你耳里。
沈浪微一皱眉,回头看去,却是那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的古怪老头。这老头桌面上摆满了酒壶酒杯,沈浪心中一动,突然猜到了这是何人,抱拳含笑道:“既蒙错爱,敢不从命。”
老者慢慢的点一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过来吧。”
朱七七眉头一皱,扯着沈浪衣袖,道:“这老头好大架子……沈浪,我陪你过去。”
那老者看也不看朱七七一眼,慢条斯理的端着酒杯,缓缓道:“老朽从不请女人喝酒。”
“你!”朱七七见这老头如此无礼,一拍桌子正要发作,忽听沈浪唤了一声“七七”,只得一咬红唇,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了回来。
柳玉茹心中尚惦记着方心骑之前那句话,见沈浪起身朝那老者那桌走去,她忍不住低声问道:“方少侠,敢问那位老丈究竟是?”
方心骑一笑,也不回答,执起酒壶摇了摇,反问道:“柳姑娘,你说这壶里装的是什么?”
熊猫儿笑道:“酒壶里装得自然是酒,不然,还能是醋不成。”
酒?
柳玉茹突地脸色一沉,和天法大师对视一眼,低声轻呼道:“那人莫非是快活王座下酒使?!”
此言一出,朱七七和熊猫儿脸色也变了。方心骑点一点头,道:“正是此人。”
朱七七忍不住站起来,道:“你、你明知道……你还让沈浪过去!沈浪!”她一扭头就要往沈浪那边奔去,离她最近的花四姑急忙想拦,但朱七七也是习武之人,轻功不弱,花四姑方伸手,她雪白的身影已经在数尺开外。
朱七七一面奔,一面见沈浪已经接过了那老者斟的酒正举杯要饮,她心中着急,急忙喊道:“沈浪,不要喝!那个人是快活王座下酒使!你不能喝他的酒!”
此言一出,整座酒馆的喧哗都被压了下来,顿时鸦雀无声。
那老者也是脸色一变,沈浪叹了口气,放下酒杯望向朱七七。人群里突然有人道:“快活王座下酒使,莫非就是此人杀了丐帮的几位长老?!”
又有人道:“大家快!莫要让这恶贼走脱了!”
酒使见身份暴露,哑声长笑,道:“今日倒要看看,你们谁能留得下老朽!”突然双手在桌面上一按,那张桌子顿时四分五裂。木屑碎片朝四周激射开去,几人闪躲不及被撞个正着,还来不及出手,便哎呦一声倒在地上。
韩伶借着这一拍之力腾身而起,双腿忽而朝沈浪踢去。沈浪正要去挡,忽听方心骑的声音道:“沈大哥不可,此人双腿残疾,断腿处装着两把长剑!”
沈浪急忙变进为退,往后撤去。韩伶也听出方心骑的声音,他尚不知方心骑背叛之事,先前见对方再次也未多加在意。却不料对方临阵竟帮着沈浪,他一击落空,心中大怒,喝道:“好小子,你……”
一语未完,熊猫儿已经跃了出来,道:“你是酒使,我是醉猫。你这双腿剑倒也有趣,让我来会会你!”说着,一手摘下腰间酒葫芦,葫芦虎虎生风,已是兜头朝韩伶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