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厚少年:“哼!在宫里也没见你收敛,你这行径我若是告诉父王……”
“别!千万别。”俏皮少年讨饶:“王兄,你错怪我了,我并不是要故意捉弄你,只是一时说跑了题。其实弟弟问你问题的本意是很好、很讲体统的呢~”
敦厚少年:“哦?很讲体统?你倒说说看,怎么个讲法。”
俏皮少年:“嗯……老头子们不是常说,做人要忠君爱民、恪守孝悌的么?这长兄为母……”
“不对,是长兄为父。”敦厚少年纠正。
“嘿嘿,没错。”俏皮少年回嘴:“别人的长兄都像严父,可我的长兄却偏偏像慈母。他不但会在父王揍人时替我求情,而且看我屁股被打烂的时候,还会掉眼泪呢~”
“谁掉眼泪了?造谣!越说越不像样!”敦厚少年怒气更盛。
“哈哈,别挠别挠,王兄饶命。你没掉过,没掉过,行了吧。”俏皮少年讨饶。
“哼。”
“只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而已~”
“你!”
俏皮少年笑:“不逗你了,再逗,该把正经话都快逗忘了。王兄,我要说正经话其实是:咱们的生辰快到了。弟弟本想在生辰之日,送王兄你一件礼物,讨你欢心的。回忆起来却发现,你似乎并没有太钟情的东西。于是弟弟便想送你一个承诺。那便是,如果将来王兄你有了钟爱之物,那东西举世无双,只有一件、咱们不能平分。那么不管那东西是什么、有多好,我都不会去抢。如果那东西不在咱们手上,我定会想办法,帮你拿到手~”
“嗯。”敦厚少年气消,笑应道:“这件礼物,我也送给你。”
……
闯门而入声。
婢女:“小王子?您回来了?请留步,大王子偶感风寒,刚服药睡下,您还是别……”
“王兄!听说了嘛?父王要改立储君?!”俏皮少年不理禀报,急道。
“你,回来了?嗯……听说了。”敦厚少年气虚答道。
俏皮少年:“你没做错任何事,他为什么要改?你不好意思去问,我帮你找他理论去!”
敦厚少年:“别去……父王有父王的考虑,他是为大局着想才……咳咳。”
俏皮少年:“废长立幼不可取。那帮整天‘嫡长、嫡长’念叨的老头子们也不出来替你说句话么?全都是见风使舵的奴才!王兄,你才是……”
敦厚少年:“咳,你不用顾虑这些。父王已交代过,不颁诏书,只换名字,换身份,换玉。这样一来,不知内情的人便不会注意到王储已改……”
俏皮少年:“荒唐!废长立幼还要偷偷摸摸?!父王太不像话了!我若不乐意换,就算是他,也奈何不了我!”
敦厚少年:“就依父王的吧。咳,其实,群臣之中早有人议论,你比我更聪颖、更有魄力、在军中颇有人望,是储君的更佳人选……”
俏皮少年:“他们怎么议论是他们的事,与我何干?再说了,我性子急,坐不住,充其量也就是个将才,以后帮你打打仗还可以,若论治国韬略,还是王兄你比较行。换名字?咱们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哪能说换就换!父王这样做,根本没考虑你……”
敦厚少年:“不,你错了,父王这样做,正合我意。咳,你说过的,做王很累,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之前不敢讲出口罢了。把储君的帽子扔给你,我便不用再念那么多功课,可以很悠闲,很自在,咳,幸灾乐祸的看你读书。”
俏皮少年:“你不生气?不恨我顶了你的王位?”
敦厚少年笑:“咳,弟弟,你多心了,我为什么要恨你呢?你的便是我的,只要咱们将来同心协力,一同治国。谁坐在上面,谁站在下面,又有什么差别呢?”
俏皮少年:“王兄……你看得好开。”
敦厚少年:“好了,别再王兄王兄的叫了,听父王的话,早些改口。你才回来,车马劳顿,还是先回去……咳……咳咳……咳……”
抑制不住的咳喘声。
脚步声。帘帐掀开的声音。
婢女急道:“小王子请留步!”
掀开床帐的声音。
敦厚少年急道:“别过来!会被传上的!”
俏皮少年:“传上?什么传上?”
敦厚少年:“……”
俏皮少年:“王……兄?王兄!我才出去了个把月,你怎么就……就病成这样!”
敦厚少年:“……”
俏皮少年:“不是风寒么?究竟是多重的风寒?不对,他浑身这么烫,出这么多汗,怎么你们也不开门窗,却要拉上帘帐?有事瞒着我?你们都有事瞒着我?你,说!什么事?”
婢女恐惧的支吾声。
俏皮少年:“那你说,传上什么?”
另一婢女支吾声。
俏皮少年:“说呀!”
“肺痨。”敦厚少年道。
俏皮少年:“……什么?他说什么?”
敦厚少年:“肺痨。咳,别难为她们了,她们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父王怕我忧心,命她们别讲,咳,但我一早就偷听见御医的话了。他说,肺痨与热咳并染,不退烧,照这样咳下去,百日之内,就……咳,咳……”
俏皮少年:“……不,你一定是听错了!喂,你们说,他是不是听错了?”
婢女们的呜咽声。
敦厚少年:“我还听说,父王之所以会安排咱们调换名字,是因为……咳,御医束手无策,却有巫师请仙告诉他:我无人君之命,却居王储之位。上天才会发难,令我罹患此症。咳,我与你调换身份之后,说不定……反而能多活两天。也许,这就是天意……”
俏皮少年:“……”
敦厚少年:“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敢见你,不敢和你讲,就是怕看你这样看着我。快回去吧,别去找父王闹,他已经够烦的了。咳,你既知自己性子急,以后便稳重些,像样些,少惹他生气。咳,替我……好好孝顺他。”
俏皮少年:“替你?什么意思?突然说这些做什么!少自己吓自己,你还……”
敦厚少年:“听话,回去,吾命已绝,如今你是父王唯一的希望,决不能再有任何差池。这病是恶疾,以后没什么大事的话,别来这里。”
俏皮少年:“别来?你生病我怎么能不来?不!我偏不!我发誓,只要我活着,每天都来看你!王兄,别怕,我结实得很,什么样的恶疾都传不上!对了,我听坊间谣传,说痨病是痨虫作怪,只要有人肯把痨虫吸出来,病就能好。弟弟帮你……”
敦厚少年:“呜!”
挣扎声。响亮的耳光。
敦厚少年暴怒:“混账!你疯了么!你,咳,你!你这样分明,咳,分明是想气,气死……咳,咳咳……”
咳出肺一样的狂哮。
婢女:“血!大王子又咳血了!”
俏皮少年:“王兄!王兄你怎么了?王兄!”
“滚……”如蚊虫样的怨声只轻声说了半句,便没了下文。
俏皮少年:“王兄,王兄!你醒醒呀!王兄!王兄!别吓我!”
婢女:“快,快去叫御医!”
杂乱的脚步声。
婢女哭:“小王子,大王子是不是已经……”
俏皮少年:“闭嘴!王兄,我不滚,你生气了,才不理我的,对么?呜,别气,是我错,我滚,我这就滚,千万别气,御医马上便来……”
脚步跑远声。
……
182 颠鸾倒凤
清晨鸟鸣。开窗声。
“喂,我来了。你醒了么?”俏皮少年抬高嗓门朗声道。
“……”空屋样的回声。
“装睡没用,我知道你是醒的。别逃,依照父王的吩咐,今天,你该叫我什么呢?”俏皮少年又道。
“王……兄……”屋内传出的声音极其微弱,而且叫得极不情愿。
俏皮少年:“嗯,不错。叫不习惯么?那便练习练习,多叫几声。”
敦厚少年:“王兄……你……”
“诶,乖,丹青真乖~”俏皮少年听“王兄”二字美得不行,笑道:“别说你不习惯,我也很不习惯。其实,昨晚我练了许多次了,‘弟弟’这两个字怎么也不好意思喊出口。不如这样吧,以后我就直呼其名,喊你丹青,怎么样?呵呵,有趣,父王的安排还真有趣。我明明是在叫你,却是在喊我自己的名字。”
丹青:“王兄……咳,前日我已说过,没什么大事的话……别来这里。”
王兄:“但前日我也说过,只要我活着,每天都会来看你。”
丹青:“……”
王兄:“丹青,别紧张兮兮的,痨病并没那么可怕。我已问过御医了,他说,我虽不能像从前那样,再与你同一个碗里吃饭、同一张床上睡觉,但站在窗外与你聊天,应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对了对了,我来这里,也有大事。大事就是:神仙显灵了!昨天晚上,我梦到一位神仙。我求那神仙治好你的病,你猜那神仙说什么?他指点我说,我若是心诚,就给你连续讲一百天的笑话,逗你笑一百天。你笑一百天之后,他就把你的病治好!丹青,咱们既已换了名字,说不定这就是上天的旨意呢~今天是第一天。嗯……讲什么好呢?就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