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大人,若是喜欢白色,可要记得不要让他有机会染上任何毒物,同污秽啊……”
展昭轻轻的将右手掌慢慢附上额际,这句话……怀藏的又是何种情感。
想了许久,依旧没有想通。有太多的疑点,太多的不可理喻,无法理解。
玉堂那些天令人担心的身体状况,凝碧的来历,秦府的秘密……
越想却是越来越乱,理不清头绪。
罢了罢了……先结了凶杀案吧。
转过身,慢慢的放开紧握的手掌看着那一条红绫缓缓的被风吹起,同它的主人一半落下涯去,被湍急的河水淹没,消失的再无踪迹可寻。
这一切许是可以完结了。
然……
这真的可以为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么?充满了疑问的句号?
☆、章五十八
章五十八
最难舍的浮生,早已情断缘尽。
最在乎的情分,却是薄如轻纱。
展昭迈着靡靡的脚步,一下又一下的往来时的方向而去。心中却是突然冒出来一股子道不明的感伤,空灵的几乎令人感到窒息。
那个女子,就带着这样满身的疑问,秘密葬于那川流不息的急流中。尸骨也遍寻不得?
在朱砂落下涯之后,他亦是回神寻找通往崖下那条急流的捷径,只是…… 他慢慢的松开手指,一寸两寸,渐渐的那段飘渺的红绫也从掌心流逝而过。
寻不到,探不清。
有太多东西随着她的离去而变成了毫无头绪的悬案,头一次他有些无措。
总觉得这一切远没有看到的那样真实,微微皱起眉,脸上的神色一往如昔般淡然。
耳边伊稀传来不紧不慢的厚底快靴撞击泥石路的声响,展昭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慢慢的回过神,将早就准备好的笑容露出来。
“玉堂?你怎么不好好休息来这里又做什么?”
白玉堂似是赶得非常急,看到展昭那熟悉的蓝色衣摆后这才停下脚步,却仍是喘着粗气,额上也有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
“不要……不要杀她……”
白玉堂断断续续的话语听的展昭浑身一激,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妄自抚着膝盖喘气的白玉堂,似是在等他给一个答复。
却在这时,从白玉堂身后猛地窜出一个蓝衣女子,快速的扑向河边,半身趴在河床边,看着急流中若隐若现的朱色缎带,愣愣的留下泪来。
“朱砂……朱砂……我的妹妹……”
展昭当场就不知自己该做何答复,这位蓝衣女子同方才逝去的那位红衣女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纵是日间她有多虚情假意,但此时这样悲痛的神情,她怕是真的很伤心吧。
白玉堂看展昭只是呆呆的注视着神色悲痛的凝碧不做任何申辩,知晓自己定是来晚了一步。
那么现在做什么都是无用功,他想要救得人亦然逝去。
但……“猫儿……”有些事情他还是需要知道的好,看的通透些也好过背负一条人命压迫着过完这段难熬的日子。
“子衿可以听到了,是朱砂送的药……”
这无疑是一个惊雷,展昭原本低垂的头缓缓抬起,猛地撞上一双弥漫者仇怨的清澈美眸。
这双眼睛的主人,同样是一个怀藏着秘密的人。只是那双眸子中透露的情感,只叫他冰寒彻骨。
原来这次又是自己错了。
————————————————————————————————————————
“星月长歌皆亦惘,
惜人离去满帘殇
陨湮愁魂苍茫定。”
如血残阳渐渐在朱色的瞳孔里隐去,身穿绛色长袍的美艳男子单手扶着一名身穿朱色长裙的女子,神色悲戚。
臂弯里是寒撤骨髓的温度,毫无半点生命气息的灰白脸色。终是应了那最后一句的预言么?
曾经的有一个笨笨的小姑娘,用笨笨的方式走进了自己的心。
曾经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喜欢同自己穿同样颜色的衣裳。
曾经有一个坚强的小姑娘,依赖姐姐胜过自己,情愿做他人的替身。
曾经有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不顾那些不详的预言已然为了胞姐来到注定命陨的中原之地。
曾经有个小姑娘……
不由得搂紧了臂弯里那具冰冷的躯体,那个小姑娘,就在这里……
“笨朱朱,这一次可被我抓住了。你可还死撑着要去找你那个没良心的姐姐不陪我了?”
白净的手掌慢慢的附上女子灰白的脸颊,“啪——”一声轻响,竟是有一滴水渍落在了女子舒展开来的俏丽柳眉间,顺着眉梢渐渐落入早已不复飘扬的乌发间不见踪迹。
男子逆着昏暗的日光,看着远处的永安镇慢慢的染上点点灯火。朱色的眸中莫名的凝重起来。
白玉堂慢慢的推开自己同展昭租住的客房,果不其然他依旧保持着一刻钟之前的姿势,端坐在圆桌前没有任何动作。
展昭很少露出现在这般神情同样子,白玉堂无法窥探到他的内心。因为见过太多他带着虚假面具时候的样子,所以更加分不清现在的展昭是否是真实的。
探查□□招时的固执,竭尽全力救助自己时的忧心忡忡,告上公堂时的的信心满满,击杀朱砂后的迷茫。
在这月余间,展昭的尽心尽力,真心实力……刻意伪装。让他蓦地变得有些迷茫,他是否是真的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就和自己同样对他有所隐瞒一样?
二人之间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静默而坐。
沉默中的气息,几乎压抑的人心肺间都是那种近乎要被碾碎的感觉。
他分不清是何时回到暂住的客栈的,只记得一路上白玉堂在耳边温暖的安慰同最后回眸时凝碧那不发一言的孤寂背影。
因着两次对自己那一向敏锐的判断力过分的信赖,造成现在那样微乎其微的失误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竟是如此自大。
或许他不该变得如此懦弱,他是顶天立地,行侠仗义,江湖上人人为此称道的南侠展昭。开封府里那个秉公执法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御猫展昭。
所有事物的正义一面似乎都是向着他的,就是因为这样更加不允许他变得过于犹豫不决,就算在自己心仪的人面前他也是一种绝对的坚强形象。
可是无人的时候,当自己手刃了一个又一个看似无辜纯良的凶手后,他不止一次的反问自己,这是否是对的,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应该就这样死去?
他的迷茫,愧疚夹杂着别的情绪在白玉堂告知朱砂善良的这一刻爆发出来,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白玉堂静静的坐在圆桌对面,看着眼前眉头深锁的儒雅男子,他的脸上是自己难得窥见到的迷惘,自责。
展昭,日明为昭。
以为同时拥有日月,便可以永生永世沐浴在光明下,带着正义的伪装,去拯救苍生?容不得自己有半点私心,软弱。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存在?
雪白的暗纹宽袖慢慢的翻起,素手慢慢的执起紫砂茶壶,依旧清冽的茶水倾泻而下却是失了原本的灼人的温度。
这样心乱如麻,失了分寸的展昭,白玉堂不会看不起或是摒弃,只会……
“猫儿……你没有错!”不停颤抖着的腕上蓦地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他的嗓音一如自己初见他时那般清亮,无形中透着一股力量。
“就算朱砂有什么不得已苦衷,但那两条性命已是事实。木已成舟,你再去纠缠些身后事又有何用?”
展昭缓缓的抬起头看着身前的依旧清理脱俗的白衣男子,白色……不要染上污秽“不是的……她兴许不是……”
喃喃自语却被猛然出现在大开的房门口的两名锦衣男子所打断。
“不是什么?这可是谭兄在她闺房中搜到的易容药粉和陈情血书……”一个精致的妆盒同一方隐隐透着血迹的绣帕落在他面前的方桌上。
着一身紫衣的林君浩同穿着家常素色便衣的谭殷竟然会在这时出现,这却是让他真真的感到疑惑。
白玉堂却是熟门熟路的将二人引进门,点头示意二人入座。随手拿出两个青花瓷杯,慢慢的沏上一杯凉茶。
处之如此泰然,很明显这二人的到来完全就在他的意料之内。看他这般悠悠然喝茶的模样,不排除他们是他请过来的可能性。
展昭还未妄自从方才那般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找回正义化身的四品带刀护卫该有的神情。
而白玉堂只是浅浅笑着,扣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抚摸着上面的烤瓷花纹,只是眸中的神色无不透露着点点忧虑。
林君浩同谭殷相互对视了一眼,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谭殷四下里看了看,本就不甚锋利的眉梢蓦地变得凌厉起来。
“草民明白现在也许说这些有些冒昧,但既然凶杀案已经告一段落,二位还是尽早抽身离开这儿较好。”
“此话……怎讲?”
白玉堂慢慢的放下杯盏,漂亮的桃花眼里蓦地漫上一层肃杀之气。他并不喜欢被人这样明目张胆的驱赶。
林君浩展了展宽袖边上不规则的褶痕,略微有些懊恼的看了眼谭殷。在他看来谭殷这番直接的将话摆明了讲出来,实在是有些冲动。就算展昭不会怎么在意,眼前这位骄傲出了名的锦毛鼠又怎会罢休这般被人下“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