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阡陌!”
白子画突然感到一股禁锢之力压迫着自己无法向前,手中的横霜发出不安的剑鸣,那血雾渐渐凝成一道清晰的人影,接着显露出面容和五官。
被困在血雾之中的杀阡陌一眼认出了对方,不禁讶然失色。
“钟鼓?!”
他尚在震惊之中,忽地胸口一痛,周身力气尽失,未及倒地就被由血雾所化出的人一把搂进怀中打横抱了起来。
在看到对方抱着杀阡陌从血雾之中走出来的时候,白子画几乎以为自己是魔气入体产生了幻觉。被困在西极沙海之中的钟鼓怎么可能出现在宛梨城?他怎么可能冲破三皇封印来到这里?
“很意外吗?阡陌没有告诉过你,这柄绯夜剑是当年我用精血所铸,亲手赠给他的?”
“原来如此。你把灵识附着在绯夜剑中,以此逃出三皇封印的禁锢。”
白子画看了一眼失去了剑光犹如废铁一般躺在钟鼓脚下的绯夜剑。原本以三皇封印之力,钟鼓绝难逃出生天,但是此剑之中凝聚着他的精血,那么只要与他的灵识合二为一,便可以重塑肉身。当日他们真的太大意,也太低估钟鼓的城府。
钟鼓轻轻撇了白子画一眼后,便把目光重新投向怀里的杀阡陌。那目光之中毫不掩饰的爱意除非白子画是瞎子才会看不明白。
钟鼓对杀阡陌……竟是……
在西极沙海的时候,白子画已看出杀阡陌对钟鼓确实怀有特殊的感情,但是那种感情已经被极度的仇恨所掩盖。当时要不是他们急于脱身,以杀阡陌的性子可能真的会跟他拼个两败俱伤。
“放开他!”
白子画长剑直指钟鼓,纵然此刻面对的是拥有烛龙之力的上古神祗,他亦没有半分退意和惧色。
他虽然还不清楚自己对杀阡陌究竟抱有什么样的感情,但是此时此刻看到钟鼓如同情人一般亲密地抱着杀阡陌,他觉得很碍眼,非常碍眼!
“白子画,看来你还并不清楚我们之间的差距。”
“你应该回到属于你自己的地方去。”
“属于我的地方?”
钟鼓闻言突然大笑起来,他的笑声仿佛撼动着整个宛梨城,让苍天大地亦为之震颤:“白子画,今时今日天上地下还有谁可与我一战?”
“狂妄!”
钟鼓话音刚落,只听那神庙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冷笑。钟鼓旋身看去,庙前的神道上那两排雕刻着上古异兽的灯柱渐次点亮,幽幽鬼火般的蓝焰让整个神道看上去愈发寒意逼人。而在神道的尽头处,南无月一身雪衣临风而立,犹如神降。
“原来打开了宛梨城封印的人,是你。”
“自那场仙魔大战后,你我也有千年未见了。”
南无月轻轻一笑,但目光却森冷凛冽。他沿着石阶一步步走下,天地之间风声乍停,静默得像是只能听得到他踏着石阶的脚步声。
“当年赤帝之死你袖手旁观,如今又想坐收渔翁之利?”
“那是因为你愚蠢!”
南无月毫不客气地出言讽刺道:“钟鼓,看来你被伏羲困在西极沙海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学乖。”
岂料他这话刚说完,只见周遭狂风忽起,整个宛梨城开始剧烈地摇晃,钟鼓抱着杀阡陌拾阶而上,周身龙气澎湃而出,无数的碎石尘土被卷向天际,似乎这魔域都要在他的神力摧毁之下崩塌一般。
“凭你,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南无月望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钟鼓,始终保持着静默和冷笑的姿态,仿佛这毁天灭地的神力在他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钟鼓,你以为逃出了西极沙海,天下间便再没有人能降服你?”
狂风之中,南无月的白衣碎散如雪,可是他嘴角的笑容却愈发肆意张扬。当年神魔之战,他便是以这样的神情从旁观战,钟鼓冷笑了一声,猝发发力,转眼之间南无月脚下的石阶化作飞灰,但他的身形却慢慢浮起,他抬起一只手,掌心之中透出一青一白两道孱弱的光。
“这是……”
当看到那两道微弱的光芒时,钟鼓的脸色陡然一沉,就在此时南无月突然将那两道光推向了钟鼓,霎时之间那两道光交错成网扑向钟鼓,钟鼓见状大喝一声,身体化作一道金色龙影冲霄而上,可任由他神力盖世却还是被那天罗地网罩在其中。
“只有伏羲与女娲二人之力,你困不住我!!”
钟鼓仰天怒吼,巨大的金龙在灰暗的苍穹之上盘旋挣扎,雷鸣之声不绝于耳。但南无月对此置若罔闻,他只身上前正要弯腰抱起昏迷在石阶上的杀阡陌,不想此时天外一剑飞来,阻在他的面前。
“离他远一点!”
钟鼓受困,束缚着白子画的法术已然失效。望着飞身前来阻止自己的白子画,南无月轻轻一笑,抬手间便让杀阡陌自行飞入他的怀中。白子画见状以气为剑攻向南无月,可是剑风在南无月几步之外便被化解于无形,他抱着杀阡陌施施然转过身,朝着神庙方向而去。
姐姐,待今日过后,这世上便再没有人能将你从我身边抢走。但在这之前,我要从你这里取走一样东西。
☆、苍生与你 两不相负
白子画眼看南无月将杀阡陌带入神庙之内,顾不上这是否又是一场请君入瓮的阴谋,飞身直追而去。
神庙内的封印已经打开,南无月抱着杀阡陌一路朝着祭坛方向而去。其实眼下三皇之力尚未集齐,现在打开封印为时尚早,但是南无月没有料到钟鼓会借绯夜剑逃出西极沙海,他手中的伏羲女娲神力只能拖延时间,必须赶在他挣脱封印之前得到魔皇之力。
“南无月!你究竟想做什么?”
偌大的神殿之内空荡无声,仿佛已将神庙外的一切隔绝,只有南无月的脚步声清晰可闻。神庙的祭坛就在大殿的中央,这里也是整个宛梨城的城心,在这里封印着魔皇赤帝最后的力量。
“姐姐,你睡吧,只当是做了一个梦,梦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南无月目光痴恋地望着杀阡陌,他从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会这样牵动着他的心,让他只是这样静静看着都觉得心血澎湃,不能自已。
“姐姐,不要怪我伤你。”南无月轻轻抚着杀阡陌的脸颊,语气温柔得犹如情人间的枕边细语:“心尖血,眼中泪……”他的手滑向杀阡陌的胸口:“为什么偏偏是你,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人……”
“南无月!”
白子画正好追到殿内,看到南无月伸手解开杀阡陌的衣物便想也不想愤然出剑。南无月本想着还能与他再多温存片刻,没想到白子画来得这么快。南无月本就对他恨之入骨,现在可谓是新仇旧怨一并算上。
“南无月,悬崖勒马为时未晚,否则今日我饶你不得!”
白子画手握横霜御风而来,甫一落定,脚下凝霜千尺,朔雪平沙。寒意层层如浪涌向祭坛中央,南无月眉目淡然,挑唇一笑,轻轻一扬衣袖,那凛寒的剑气便被一道无形之壁挡在了他的身前,然后顷刻之间冰雪碎落,犹如万千星尘划破夜空,极尽璀璨却转瞬消逝。
“白子画,你以为你还是六界第一高手吗?”
白子画不欲与他多言,提剑便杀。南无月一手挡开白子画,一手在杀阡陌周围设下一道结界。白子画看着杀阡陌无声无息地躺在祭坛之上,心中突然涌上一种不祥之感。
心头血,眼中泪……
为何此刻脑海之中会突然浮现当日东方彧卿所说的这句神谕。这六个字究竟有何深意,莫非南无月也是冲着这六字而来,他想对杀阡陌做什么?
可白子画这稍一分神就被南无月抓住了破绽,他本就对白子画恨之入骨,此番出手又岂会留情?翻手之间气浪滔天,势如排山倒海将白子画淹没其中。白子画一时不备,被南无月逼得连番后退,横霜剑当地一声没入石板之中方才稳住身形,可他刚站定,南无月杀招又至。此刻的他已不复之前娴静少年的文弱模样,双瞳之中杀气肆意,一出手都是绝杀之招。白子画虽然有伤在身,但此刻全力以赴倒也并不落下风。他深知此战若败,不仅自己与杀阡陌性命难保,南无月趁机打开赤帝封印,这场祸端便不亚于妖神出世。所以今日哪怕是拼却了这条命,也绝不能让南无月得逞。
“白子画,你屡屡坏我好事,今日我们就把所有恩怨都好好算上一算。”
“正有此意。”
两人话音刚落,只听到神庙之外又再传来龙吟之声。南无月眉头微微一皱,感到脏腑之内隐隐有股力量正在反噬自己。
难怪当日伏羲如此忌惮钟鼓,烛龙之子果然不可小觑。看来必须要速战速决,不然钟鼓挣脱了封印岂不是正好渔翁得利?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南无月与白子画的功力可谓不分伯仲,但因为他被神庙外的那一声龙吟所扰,分了心神,而白子画却能心外无物,与横霜剑浑然一体。剑气纵横交错仿佛无处不在,剑势如朔雪寒风,催心裂骨,南无月忙凝聚全身真气以抵挡这一剑,白子画亦已将全身真气灌注于这一剑之中,剑气如贯长空,横扫六合,荡决浮云。这一剑之中并无招式的变化,仿佛孤注一掷自绝后路,但所谓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这一剑虽极简却又极繁。南无月只看到了他有形之招,却不知这一招之间大象无形,千变万化,已远非是他双目可以看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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